衛成不是個磨蹭人,聽娘提了這事, 他當晚就提筆寫了信, 寫好自個兒默讀兩遍將不合適的地方修掉, 看沒問題了又謄錄一遍,等墨跡乾了才小心疊起來。
信是兩封, 一封給兄嫂,一封給丈人。
備注清楚之後, 衛成跟薑蜜要了塊方方正正的藍布, 把抱出來那摞書本同家信一起包好, 準備托人送回老家。官逐漸做大了,做大了之後要托人送個東西就比原先容易很多, 普通人要出趟遠門困難至極,可要是人麵廣些,要尋個南下的車隊也很容易。
衛成沒費多少力氣就找到一個,倒不是專門去宿州那一片的,是去更南邊的省份, 正好要從那頭經過。聽說是四品京官的家書, 他們毫不猶豫就接了,記下地方之後保證一定送到。衛成不放心, 提醒了一句, 說藍布包裡是他寫的經文注解, 送回老家去給侄兒參考, 不能沾水, 請人家路上仔細一些。
接活的一口答應下來。
還想著家裡出個大官老爺就是好, 書這玩意兒有錢就能買,名家注解最是難求。官家子弟起點就比平頭百姓高了許多,他們不需要自己琢磨,隻要翻著族中長輩留下來的批注,看明白,記住,消化掉,很容易就能考出功名。
這時候,接活兒的還隻是羨慕,想著自家能有這麼一套多好。他一路從京城羨慕到鬆陽縣,車隊在鬆陽縣城休整,他單獨跑了趟後山村。
後來一想起都覺得這趟跑得很值,打死他都想不到右通政大人的兄嫂這麼不識貨。
看他抱著個藍布包袱,那兩家人雙眼都亮了,以為是什麼好東西,著急打開一看,一摞書。
書也好啊,這年頭書是金貴物什,陳氏招呼毛蛋過來,讓他瞅瞅都是啥書,本來以為要是京城那邊有老家沒有的,那就挺好。結果發現竟然是科舉範圍內最常見那一套,基本上隻要是讀書人,人手都有。
這種書,要是嶄新的一本能賣個一兩銀子,這種裝訂不齊整還有毛邊的舊書,半兩就差不多了。以舊書的價錢來算,這一摞就是十多兩那麼大回事兒,哪有前次送給薑家的綾羅綢緞稀罕?
心理期待太高,看明白是啥玩意兒之後難免會有心理落差,幫忙送東西來的看他們將失望寫在臉上,猛的就動了心思。
雖然動了心思,也不敢忽悠著兩家人把這一摞賤賣了,他耐心等在旁邊,等他們讀完。
如他所料,右通政大人沒在信上過分吹噓這摞書的價值,他隻不過提了一句,說是自己讀書時的一些心得隨記,送回老家來希望對侄兒們有所幫助,讓他們刻苦努力爭取早日考上秀才舉人……
鄉下人眼界低,根本想不到這玩意兒的價值,隻想著四書五經這些學堂不都會講?他們甚至沒仔細去琢磨,心裡更多想的是老三都是四品京官了,聽說知府大人也才不過四品,知府是地方官,哪怕油水兒多實際不如京官稀罕。這麼想,兩家難免不平,覺得你那麼大官當著不說給兄嫂買田地起新房,送東西也不知道送點好的,就一摞書。
他們讀完信都還是沒鬨明白這玩意兒的價值,幫著跑路的就提了一句,大概是說這套書你們要是已經有了,能不能割愛?
“這書又不稀罕,你買去乾啥?”
那人搓了搓手,不好意思說:“再不稀罕也是右通政大人用過的東西,大人他四年多以前還在應殿試,如今已是正四品官,連帶家裡母親妻子都封了恭人,滿京城誰不羨慕?我想著,這個拿回去沒準讓家裡的笨東西沾沾光,興許用著就開竅了呢!”
這個想法陳氏李氏很能理解,她們之前想占老屋就是想讓兒子搬進衛成住過那屋去。
幫忙跑腿的一下抓住了人心,讓兩家人幾乎毫不懷疑就信了。
“讓給你也不是不行,可你也知道,這是四品官用過的東西。”話是陳氏說的,沒說得太明白,不過在場的都聽懂了。衛大猶猶豫豫說這是老三千裡迢迢托人送回來的,轉賣不好吧?
跑腿那人笑道:“衛大人送這個回來不外乎是想幫扶兄弟,你們要是已經有了,這個放著也是積灰,反而糟蹋了大人一片心意。不若轉賣給我,我出五十兩銀子。”
“五、五十兩?”陳氏眼都瞪圓了,她從來沒拿過這麼多錢,正想感歎一句這麼多,又想起這會兒在談買賣,話到嘴邊她打了個轉,“這也太少了。”
“我是真心實意想沾喜氣,不然您看多少肯賣?”
兩家子到邊上商量一會兒,說要一百兩,給一百兩直接拿走。
“可我全身上下加一起統共隻得八十兩官銀票。”
衛大衛二交換了個眼色,說行吧,八十就八十。這摞舊書轉手就是八十兩,二一添作五他們一家能分四十,四十兩都能買幾畝水田了。這麼算起來,就等於老三送回來八十兩銀子,兩家人心裡舒坦多了。
衛成送這個的時候,也想過大哥二哥會不會不識貨,但他總不能在書信裡麵吹噓我這東西值錢讓你們珍惜,後來修改的時候特地加了一句希望侄兒妥善使用,盼能幫到他們。結果兩家子人的確妥善使用了,尋著機會賣了個好價錢,八十兩,這在鄉下算得上是一筆大錢。
兩兄弟心裡舒坦了,兩嫂子拿著官票看了又看。
買書的怕節外生枝,包好之後拿著就準備告辭,他計劃趕緊跑一趟薑家那頭,把信送到立刻就走。這麼計劃著,也這麼做了,那人跑完腿立刻乘馬車回了鬆陽縣城,歇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繼續上路。
衛大衛二得了錢,也放不住,回頭又去買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