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告訴林兄,寫自己拿手的文章,莫要去揣測主考心意?”
衛成這話讓林舉人心裡一咯噔。
問他怎麼?
“像這種能落到實處的題目,是可以從三個方麵著手,可激進,可保守,也可居中調和。選哪種都可能做出精妙絕倫的文章,關鍵是點得抓對。林兄這些觀點,我聽著不太正。”衛成大概說了一下他的想法,如果是他去考,會從哪裡破題,如何展開,怎麼舉例論證……聽他說來遊先生心裡就舒服多了,邊聽邊點頭,同樣是改革派的眼光,這個格局比林舉人大多了。
讓衛成點破之前,林舉人沒覺得有很大問題,甚至感覺自己做了篇不錯的文章,這兩天心裡飄飄悠悠的。
聽衛成說完,他心涼了。
後來那些開解的話林舉人都沒聽見,走出衛府的時候他人是恍惚的。林家嫂子本來也是滿心期待等著會試放榜,結果距離放榜還有段時日,男人已經消沉下去,問他怎麼回事,他說不該投機取巧,想著要在觀點上討好主考,結果反而暴露了短處,這場恐怕砸了。
“還在閱卷,咋就能肯定砸了呢?”
“我去了衛家,衛老弟和他府上那個先生都不看好,覺得我觀點不對。觀點要是出了問題,考官看不到細節就能給我否了。”
林家嫂子抱了最後一點希望,說沒準主考會喜歡?
眼下也沒彆的想頭,隻能盼著主考眼瞎,他們沮喪的等了一段時間,會試放榜,他果然榜上無名。因為已經有心理準備,當下其實沒太失落,反而有種“果真如此”的感覺。他想著下屆再來,下回不能再盲目跟從,還是要寫自己拿手的文章。
本來到這裡,林舉人就可以準備收拾回鄉了。
誰知道放榜之後沒兩天,讓他聽說一件事,因為很多寫激進文章的都沒取上,就有人產生了懷疑,變著法去查證了。結果又傳出一個說法,之前傳得沸沸揚揚那些全是放出來的假消息。落榜的有很多就不甘心,有人知道林舉人同衛成有舊,請林舉人去跟衛成說說,不得把使壞坑人的抓起來嗎?
林舉人去說了,衛成說這不由他管。
通政司本來就不是查案的衙門。百姓上衙門告狀,衙門冤了你,你不服氣,這時才能來通政司申冤。平常打官司應該上順天府,不過這事順天府也不太會管,因為按照林舉人的說法,是有人合理猜測覺得皇上欣賞改革派,他任命的主考官應該也是改革派的,這個話說出來之後其他人相信了,衙門不可能把分析猜測的人抓起來問罪,除非能拿出鐵證他是存著害人之心有意在散布謠言,能證實的話性質就變了。
不過又沒出舞弊案,朝廷不會安排重考,這一榜難有變動。
站在皇上的立場,連這種鬼話都能相信,並且真的投機取巧去迎合主考,這樣的舉人落了榜他也不覺得可惜。自己不長腦信了沒經證實的傳言,也怪不著誰。
衛成沒說這麼難聽,不過他也沒替林舉人可惜多少。當初是勸過的,他不聽,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結果就可以預見了。錯誤的選擇要換來好結果,除非你有非常強勁的實力,既然沒有,落榜不冤。
林舉人失魂落魄離開的,比起他,唐舉人考得好像還不錯,哪怕是頭一回應會試,也排到了七八十名上,順利拿到應殿試的資格。
聽說林家夫妻準備回鄉,薑蜜琢磨著是不是該安排一桌請他們吃個飯,這一走下回見麵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建議是薑蜜提的,吳氏安排的,衛成負責去請,回來告訴家裡林舉人病了。
之前好好的,雖然有些失落,他還是接受了落榜這個結果。後來聽說放出來的是假消息,人就有些不是滋味,有些事就不能反複去想,越想越難受。本來他們在京城待著就有些不適應,這邊冬天太冷,春天又乾,夫妻兩個雖沒生病,還是不太舒坦。本來就不舒坦,這一個情緒爆發人病倒了。
衛成過去的時候大夫已經看過,開了藥。
衛成讓他彆去想,就當是個教訓,以後遇上類似的事總不會上當。林舉人點頭應了,心裡還是過不去。
他比衛成年長,如今還一事無成,雖然有舉人功名就能在地方上某個官職,可全國那麼多舉人,卻沒那麼多缺。進士出身才容易謀官,舉人除非家底硬,否則真的太難了。
他雖然是府城人士,也就是尋常人家,家裡幾乎不能給他助力,憑現在要謀到官身機會渺茫。
外麵有些落榜舉人還在鬨,到底沒掀起多大浪花,林舉人喝了十天半個月的藥,養好身體之後應邀去了衛府,同衛成一家吃了頓便飯,後來沒幾天,他們夫妻就還了院子收拾行囊回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