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要崩,她也不該崩在這節骨眼。
一旦皇後沒了,須得停靈七日,朝臣包括內外命婦要為皇後哭喪。大臣們有公務在身,倒是不用一直守著,命婦們日日都得進宮,跪半天才能回來。照祖製,太上皇包括皇帝沒了國喪三月,太後或者皇後沒了國喪二十七日,這是最少的。國喪期內不能宴樂嫁娶,這個還不妨礙薑蜜,守靈哭喪就太為難她了。
衛成聽說皇後抑鬱成疾,是心病,治不了,恐怕命不長了。
自打聽說他就在心裡求爺爺告奶奶,還指望漫天神佛保佑皇後多活一年。
也不知道是臨時抱佛腳不管用還是皇後她不配得到保佑,反正情況沒有好轉。
其實從太子毀容破相皇後就很崩潰,她娘家又接連出事,最後她爹直接沒了,這一沒還拖著全家一起退出了朝堂,兄弟們不得不回鄉丁憂,職位陸續被頂,前途黯淡。
回想起太子出生之時,皇後有多風光?
不過短短數載已然落魄至斯,尤其在國丈沒了之後,但凡出身不錯的妃嬪都能不給她臉,她頂著皇後頭銜,根本形同虛設。
各方麵的打擊使她陷入抑鬱,抑鬱成疾。
這兩年皇後一直有些病懨懨的,瞧著精神也不太對,尤其最近半年,人都有些癡了。會走到這一步也沒多意外,皇後要不行了,她自己心裡有數,說想見皇帝一麵。皇帝讓太醫好生用藥,沒去看她,坤寧宮人來求了幾次,皇帝忙著主持殿試,在點完狀元榜眼探花之後才往坤寧宮去了一趟。
帝後單獨說了幾句,說的什麼沒人知曉,等皇帝離開坤寧宮,不多時,皇後崩了。
皇後這一崩,最近懷孕的內外命婦就倒了黴,跟著倒黴的還不止她們,這屆狀元都還沒來得及騎馬遊街國喪就來了。
人活著的時候再怎麼不是,死了總要給些體麵,皇帝沒下她臉,吩咐一切照規矩辦。當日外命婦就著喪服進了宮,齊整整跪在皇後的坤寧宮外,吳氏和薑蜜同樣是四品誥命,也逃不脫,幸而會試放榜就已經是四月中旬,殿試考完之後皇後才斷的氣,這時候都五月間了。
五月初氣候還算不錯,天氣不冷不熱的,這麼跪著倒不是太難受。
本來紅白喜事有衝撞,像孕婦產婦都不能進靈堂,這沒關係,反正大臣們的老娘和夫人是在殿外跪成一片,有資格進去的也就妃嬪包括宗室女眷。總之你懷著也不影響,該到還是得到。
又有說懷著身孕去守靈哭喪對自己和孩子都不好,要是自家辦白事,得長輩首肯倒是可以避一避。皇後崩了,誰還能躲得掉嗎?
薑蜜這胎剛懷上的時候不太安穩,後來仔細養著,現在還挺好的。她也沒有真的很為皇後難過,就是進宮走個流程,不至於說傷心傷肝,這樣倒還熬得住。
算算月份,薑蜜是四個多月的肚子,她比最近剛懷上的幸運得多。
那些剛把出喜脈的才真晦氣。
自家喜事撞上國喪不說,還沒懷穩當就要進宮去哭喪,想不去還不行。
原先吳氏做夢都想看看宮裡頭有多好,這回進宮去她卻沒閒心看了,她一直在注意三兒媳婦,生怕跪久了不好。外命婦是卯時進宮,跪在坤寧宮外,跪到申時。夏半年天黑得晚,跪完出宮的時候看著也才半下午,跪著的時候吳氏不敢說話,跪完出去她總要扶著薑蜜。之前衛家是沒有車轎的,也是為了出宮之後回府方便,他們新置了一輛馬車。
那幾天隻要坐上馬車,吳氏就要伸手給媳婦兒揉揉膝蓋,邊揉邊問她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回府之後,大夫已經等著了,總要把個脈才能放心。
皇後停靈這七日,吳氏天天都提心吊膽著,衛成也不放心,偏偏有孕在身的不止一兩人,大家都跪得,你也不能去求恩典,隻能咬牙硬撐。家裡人人都覺得皇後崩得不是時候,最想得通倒是薑蜜自己,還反過來安慰說鄉下地方懷著身孕還要下地,下地不比跪幾天辛苦?
“爹娘相公都彆說了,硯台和宣寶也不許亂說話,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慎言。”
吳氏歎口氣。
不說就不說吧。
她心裡有一籮筐的意見,說出來也不能改變什麼,還有兩天,還得接著去。
衛家這邊還算謹慎,再揪心也沒說出大逆不道的話。就有不謹慎的,覺得皇後死得不是時候,她死了還要命婦去哭喪,衝撞了自家喜事。之後兩天,通政司接到彈劾貴妃娘家的奏本,有大臣狀告貴妃娘家兄弟不敬皇後,在國喪期間大放厥詞,還不光是這樣,他還同愛妾行了房事。
皇後失勢以來,貴妃成了後宮裡第一得意人,的確有些張狂過了。
衛成看到這本奏折就猜到皇上不會輕輕放過,應該會借此壓一壓貴妃。果不其然,國喪沒過,貴妃就被降了一級,打回妃位,她娘家也受了罰。
這個時候,哭喪的可算哭完了,想到跟著不用再進宮,薑蜜在馬車裡就長長的舒了口氣。跪這幾天倒不至於傷著胎兒,還是虧她身體。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仔細調養了月餘時間,才把虧掉的氣血補起來。扶著圓滾滾的腰身看著日益凸顯的肚子,薑蜜念了不止一句佛,隻想求後麵幾個月平平安安,彆再生事。
前麵懷著硯台和宣寶的時候都很順利,跟之前比,這胎算得上坎坷。
好在娃堅強,回回都有驚無險,這還穩穩當當在娘胎裡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