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咱家的事又不用你編……”
虎娃還是搖頭,說他不是這塊料。
李氏看著這個兒子,十五歲,長得人高馬大的,模樣不差人也實在,就是太笨了!當初他跟毛蛋一起讀書,他就是不開竅的那個。現在毛蛋大把的銀子掙回來,自家這個心裡隻想著種地,光會種地有什麼出息?
知道後山居士就是毛蛋都已經半年了,這半年間李氏天天都在窩火,甚至氣病了兩回。
兩兄弟一起落魄的時候,她還好過一些。現在是老大老三各自發達,留下老二窩囊在鄉下,她怎麼想得通?虎娃指望不上,李氏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大房撈錢,她去大叔公那頭鬨了一回,想讓大叔公請家法收拾老大一家,大叔公卻沒有要管的意思。李氏就想讓虎娃提筆寫一封信,送去京城,讓老爺子出麵管管。
這封信還醞釀著,京城那邊已經收到另一封。
薑狗子送來的,告訴姐姐姐夫家裡情況,講他成親了,媳婦兒人不錯,溫柔賢惠。從這封信裡看得出狗子變了一些,從前是個好吃好喝混日子的,娶了媳婦之後他不好意思伸手問爹娘拿錢供婆娘吃飯,決定進城去找個事做。他讀過幾年書,學得雖然不好也還是能寫能算,腦袋瓜又不笨,現在跟著酒樓掌櫃做學徒……酒樓這種地方,每天進進出出什麼人都有,方便他學待人接物察言觀色。
薑狗子又提到酒樓裡麵已經有說書人講他姐夫的故事,捧場的特彆多。還提到那個書,問京城那邊聽到風聲了嗎?這個東西會不會對姐夫不利?要不要管管?
……
聽說了信上寫的內容,吳氏點了點頭說這個兄弟還是不錯的,雖然不是從一個肚皮裡出來,他心向著姐,在外麵看到有那個書想到的不是真可惜我沒賺上這個錢,反而在琢磨那對他姐夫有沒有不好。
就算什麼忙都幫不上,有這個心意就不錯。
“成了親的人是不一樣,你兄弟原先隻會貪嘴,好吃好玩,現如今也知道掙錢養家。在酒樓跟掌櫃做學徒見見世麵,學會那一套自己就能開個鋪子,隻要他有心,不會讀書總有其他出路。”
薑蜜點點頭:“我嫁出來了,我爹跟前隻得狗子,他肯上進很好。”
“不光是這點好,他不眼紅彆人,瞧著也不貪財,秉性不錯。”
見多了老家那兩個為利益吵來鬨去,再看薑蜜這兄弟,哪怕沒出息吳氏也覺得沒什麼,人好,能踏實過日子就可以了。全天下這麼多人,誰都要有本事也不現實,多數人都是普普通通過日子。看得清自己安於現狀就很好,他踏實,不亂來,這樣有合適的機會幫他一把沒什麼。
好妒並且貪得無厭的才煩人。
有狗子這封信在前麵打底,等二房告狀的信送到,硯台拿著讀了幾行,吳氏就不想聽了。
“彆念了,你看看信上寫了什麼,簡單點說。”
硯台飛快的掃完:“這上麵問了一下爺奶的身體狀況,關心了我爹的仕途,其他篇幅都在說寫書的事,大概是說登科弟弟也要開蒙了,毛蛋哥寫那個會妨礙他,讓爺奶管管。”
“他們是啥意思?想讓我跟你爺怎麼管?”
“要毛蛋哥停了不許再寫,還要賠償他們。”硯台揚了揚手中信紙,“這個需要回複嗎?還是我來寫?怎麼回啊?”
吳氏很不耐煩的說:“回個屁。沒事她從來不會過問一聲,現在想搬我們兩個老東西出來,為了啥?還不是眼紅好處都讓大房拿了,覺得自己吃了虧。說什麼會妨礙登科,既然知道就彆乾那些混賬事,當初鬨分家鬨掛田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會不會妨礙老三?也是老大媳婦沒分她錢,不說二一添作五,哪怕少分她一點,隻要有得拿你看她會不會鬨?”
老太太不想給她當槍使,不讓管。
二房那邊一等二等沒等到回信,她沉不住氣上縣裡找過一回,發現大哥一家住著體麵宅子,還有丫鬟伺候。本來跟她一樣過日子的大嫂如今穿著綢緞衣裳,腳踩繡花鞋,手上戴銀鐲,頭上插銀簪……
陳氏招待她吃了茶吃了點心,不停說縣裡生活多好,還說虎娃就是太笨,沒毛蛋一二分聰明,隻會跟著種地。登科看著機靈些,好生培養沒準能有指望。
李氏端著茶葉水,喝得氣大。
“咱們妯娌這麼些年,你該知道我來的意思,你們毛蛋寫那些書你無所謂是你,他壞了我們這一房的名聲,總該給個說法。”
哪怕大老遠跑來縣裡,也還是沒得到想要的結果,回去的時候憋著一肚子火。
李氏說她給京城寫信來了,請二老做主,不會任由大房亂來。
陳氏聽著直接笑出來。
“三弟老早就寫信過來問了,我們毛蛋也回了話,告訴那頭是有這麼回事,後來又收到三弟回信,說那書上隻要沒胡編亂造瞎寫他的事情,他都不管,毛蛋寫書這個事我跟大郎同意就行。讓我們找到這條發財路就踏踏實實乾,彆去搞那些烏煙瘴氣的東西,隻怪我沒和弟妹講清楚,早和你說還送什麼信?”
“還是那話,你要看著眼饞,讓虎娃也寫,誰也不會攔著。書是我們毛蛋辛辛苦苦熬著夜寫出來的,你說分錢就分錢,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茶請你喝了,話也說明白了,弟妹你回去,彆擱我這兒杵著,我家裡沒備你的飯。”
“……”
李氏原先很不平衡的,總覺得衛成和薑蜜過分了,發達之後對兩個哥哥很不照顧。如今一對比,才發現京城那頭已經是天地良心,大哥大嫂才是發達之後立刻翻臉不認人,還是當哥的人,就這德行。
李氏站門口還呸了一聲才走人。
回去路上都在琢磨她命怎麼這樣苦,嫁人的時候沒嫁給出息那個,生個兒子也很蠢笨,虎娃與毛蛋同歲,毛蛋都在寫書了,虎娃隻會代寫家書。
老天爺真是瞎了眼。
她自認為除了模樣差一點,自己方方麵麵沒有趕不上薑蜜的,也是好性情,溫柔賢惠聽男人話,勤快會持家……她和薑蜜就活成了兩種樣子。
那是男人之間差距太大,且不提。
現在呢?
憑什麼連蠢笨大嫂都比她痛快?她聰明,生了個笨蛋兒子;大嫂人蠢,毛蛋卻是個聰明的娃。
李氏心態崩了,這時她還存著一點點念想,等著京城那頭的說法,結果好幾個月過去也沒等來什麼。聽說薑家那邊都收到薑蜜的來信,她這頭還是啥都沒有。
衛二郎說算了,京城那邊早就厭倦了老家這些糾紛,明擺著煩他們了。大哥大嫂又是無賴做派,有了錢就不認兄弟,現在除了認命做不了什麼。衛二郎想到前些日子他斥責毛蛋抹黑二房名聲,外人聽見還笑話,說你現在知道做那些事沒臉了?早先怎麼乾得出來?能寫這種書發財,毛蛋不是個東西,你就是個東西嗎?上頭寫的哪件你沒乾過?
人家搖頭晃腦說活該,還說惡人自有惡人磨,這是報應。
衛二郎早先真沒覺得自己有很大錯,直到毛蛋寫了這部《衛大人傳奇》,他遮羞布被一把扯掉,人到中年臉麵全無。
心裡有些悔意,看京城那邊的態度。
這會兒後悔也來不及了。
“彆想那些,好生培養登科,等以後登科中舉中進士我們也會有好日子過。”
“哪怕一切順利那也是十幾二十年後,要是不順利呢?”
衛二郎說:“加上老大送來那五畝,咱們種著將近四十畝田,不愁吃喝。”
“他們都搬走了,都進城享福去了,你就甘心?”
“不甘心又能咋的?還能跟進城去?”
李氏抿唇,說既然京城不管,他們也可以去找個書生合作掙這個錢,虎娃不會寫,總有人會。
衛二郎覺得不好,看書的怎麼會重複去讀一樣的故事?跟他屁股後麵賣不了。
“那就眼睜睜看他們家財萬貫??憑什麼呢??”
……
乾元十七年就是折騰過來的,老家那邊沒停過折騰,至於京城嘛,衛成整頓通政司的同時也在擇選合適的接班人培養。衛彥還是踏踏實實讀他的書,衛煊在宮裡給太子伴讀,見了些世麵。
當初皇帝選上他,的確選對人了。
太子本來因為毀容破相外加背後無靠人已經非常浮躁,迎來這個懶洋洋從不著急的伴讀之後,他脾氣都改了很多。
遇上衛煊著急無用,凡事你得平心靜氣,有話慢慢說。
衛煊當上伴讀的幾個月裡,他跟太子之間就正經聊過那麼一回,那回還不怎麼愉快。太子真就像欠罵似的,被罵舒服了後來看衛煊竟然覺得順眼了許多,受對方影響氣性都跟著好了一點。
皇帝覺得衛煊這伴讀差事做得不錯,看了兩回賞。
東西拿回去家裡人問他做了什麼?宣寶就陷入沉思之中,想了半天說:“我沒做什麼。”
“沒做什麼皇上龍心大悅還給你發了賞賜?”
他搖頭,說真沒做什麼。
宣寶不喜歡太子,除了請安幾乎沒主動跟太子說過話,讓他多留一會兒就留,讓他陪寫字陪讀書就陪,彆的沒了。他願意做這個伴讀根本就是衝尚書房先生去的,覺得人家教得好,能幫他快快趕上大哥……
他篤定說啥也沒乾,家裡人挺納悶的,薑蜜說可能在皇上看來沒過錯就是功勞。
娘親這麼講,衛煊也沒反駁,他心裡覺得不是這樣。要他說,太子好像真的有病,病得不輕。
你好好跟他說話他瞧不上,罵過一頓人舒坦了。那之後說話都中聽了很多,態度也真誠一點,沒之前那麼多算計。
作者有話要說: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