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成想想,說:“鄉試而已,沒問題?”
……
雖然這話說了等同於沒說,衛彥還是心滿意足出了家門,薑蜜送他到尚書府門口,外麵馬車已經備上,衛虎也已經等著了。
這一年鄉試正好趕上秋老虎發威,還挺熱,京城這邊條件算好,比起府上還是簡陋。悶熱環境本來就容易使人心煩,考場裡頭號舍又窄,想休息都隻能曲身打個盹兒,彆說那裡頭還擺了個尿壺。天熱的時候小解過後不及時收拾那味兒實在熏人,有不少考生因為這惡劣條件心煩意亂,衛彥的準備還比較充足,他娘早想到那裡頭味兒重,事先請太醫想了法,用小貝殼給兒子裝了點藥膏,熏得不清醒感覺人煩悶沒法好好考試的時候就稍稍在鼻端抹一點兒,抹上就能聞到挺重的薄荷味兒,便把其他味道蓋過去了。
那東西拿著好檢查,方便帶進去,衛彥回來說他在裡頭吃不想吃喝不想喝,帶的乾糧沒啃幾口,唯獨那清涼膏,抹得快見底,真救命了。
像他爹,隻會說“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還是娘好,每回抹那個清涼膏的時候就想到人在府上盼他高中的娘,想到這兒衛彥立馬振作。想想看,他這輩子最終成就不一定能超過親爹,但有一點,他能拚一拚掙個狀元回去,到時候娘就是狀元娘了。
這個是他爹當年沒做到的,他爹鄉試會試排名都不高,殿試的時候得皇上賞識往前擠了擠,也不過二甲第八,總十一名。
衛彥心裡這麼合計,倒沒掛嘴上說,隻是從考完之後就在等,等閱卷,等放榜,等喜報傳來。
趕鄉試的秀才太多,京城這片尤其多,又因為這邊考生水平整體比地方上高,在排序的時候就出現了很大爭議,定榜首很快,在這點上主考副考完成達成一致,後麵有些位置上他倆看法就左了,討論了很久其中一方才艱難說服了另一方,這麼折騰過後,等放榜都是一個半月之後,那時京城將要入冬,天兒都冷起來了。
因為知道自家這個鐵定榜上有名,衛家沒人去擠,闔家上下聚在一塊兒安心等報喜的來。
報喜的差人是小跑著過來的,叫開門就起嗓子高聲道:“恭喜府上大少爺,恭喜尚書大人,這一榜京城解元出在貴府,衛彥衛少爺鄉試列第一,真真是虎父無犬子!大喜!大喜啊!”
門房請差人稍等,小跑著進二門,正好見著因坐不住出來外院看情況的管事,就把好消息說給管事,管事一聽,立刻吩咐將爆竹抬出來,自個兒背著腿兒一路跑進老太爺院,剛進去就聽見熱熱鬨鬨的說話聲,他都顧不上講規矩了,直接高喊起來:“來了,報喜的來了!恭喜大少爺!恭喜老爺夫人!恭喜老太爺太夫人!報喜的來說京城解元出自我們府上,大少爺中了!是頭名!”
待他幾句話嚷嚷完,人也到了房門前,之間老太爺跟老太太已經坐不住,站了起來,其餘各院的主子們也都滿臉喜色,最鎮定的竟是老爺夫人,待眾人興奮過了,夫人說:“我兒的大喜事,我得親自瞧瞧去,席麵就由荷花你來安排,外麵準備放爆竹了,相公去看看嗎?爹娘呢?”
“去!都去!”
這天,尚書府裡熱鬨極了,起先是答謝差人,跟著各家各戶排隊來道賀,直到入夜,各院裡頭紅燈籠還亮著,這夜就連老太爺他們睡得都晚,薑蜜跟衛成也閒聊了一通,衛解元本人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很高興有個好的開始,心裡想一鼓作氣爭取在開春之後拿下會元。
三元及第的夢很多人都做過,他也不免俗。
現在解元已經到手,要是還能拿下會元,他機會就很大很大。
一則皇上素來欣賞他,說他不僅沿襲了他父親衛成一針見血的風格,在遣詞用句上比他父親當年還要講究,說他文章看著不像十幾歲正在求學的少年人寫的,比初入官場的很多人都要成熟,有些意思。
二則皇上慣常喜歡成人之美,他要是能把解元會元收入囊中,那何不給個三元及第?好叫人光耀門楣。
衛彥覺得自己已經占儘天時地利,隻看來年開春那兩錘子的發揮。
那兩錘子也是穩穩當當沒出意外,三月初,衛解元二進貢院,次月中旬,報喜的差人敲鑼打鼓到尚書府去領了賞錢,扯著嗓子恭喜大少爺高中會元,至此,衛彥已經兩元到手,老衛家關上門來比過年還熱鬨,主子臉上天天都是喜意,又由老太太做主給闔府上下多發了三個月月錢,提醒他們關上門樂嗬,出去還是要小心說話穩重行事。
賞完奴才之後,老太太將衛彥招到跟前,好孫子乖孫子的喊了好一陣,握著他手說下個月殿試還要努力,爭取再拿個狀元回來。
到時候三元及第金榜題名不說,還能穿上大紅麅,戴上烏紗帽,胯上高頭大馬,鑼鼓開路,騎馬遊街,多暢快!多威風!
“你爹中進士的時候我跟你爺還在鄉下,都沒親眼見過那熱鬨勁兒,乖孫你可得爭口氣,叫奶看看狀元郎騎馬遊街的威風。”
老太太又想起來,說三兒媳婦懷著那胎的時候,天天聽書,聽得多了生出這個多開竅。
“我就說嘛,老三六歲開蒙,在鄉下讀書,都能秀才舉人進士一路考上去的,現在還當上大官。做兒子的能比爹不如?我們硯台從小就在娘胎裡聽書,還沒出生就開蒙,六歲前跟著當爹的學字,六歲後跟進士老爺讀書,十二歲還進了國子監……我孫子要考狀元的!他一定是狀元!”
衛彥覺得,當初捧著他拿他當寶的奶奶回來了!
就是這感覺,這熟悉的感覺!
舒服!
老太太說了一氣,覺得差不多了,就在孫子手背上拍了拍:“行了,奶不耽誤你,讀書去!離殿試還有些時候,你再加把勁多學學!”
衛彥感覺他才爽了沒多會兒,這、這就完了???
他叫老太太轟出去了,老太太回頭上兒媳婦那頭去,看又有哪些人登門道賀,結果才到兒媳婦院裡就聽見來趕熱鬨的彆家官太太提兒女婚事,大約是想同衛家結親,相中的還是衛彥。
這事從三四年前起隔三差五都有,尤其在頭年鄉試放榜之後,夫人們又急切許多。
那會兒他還隻是個京城解元,現如今會元到手,眼看殿試就要開考,那些實心實意相中了衛彥想讓他做自家女婿的已經著急起來。恨不得能趕緊說動衛夫人薑氏,這麼拖下去,過兩個月要成事就更難。
薑蜜是衛彥的母親,她不著急,她巴不得兒子行情更緊俏些,自個兒腰板硬了,可選擇的範圍廣,到時候哪家的親事都能去提,還娶不上個好媳婦嗎?
是以,即便夫人們誠意再大,親事還是沒說定,薑蜜說眼下一心想科舉,暫且不談婚姻大事。這個時候衛成人在宮裡頭,聽皇上調侃他,皇上調來會元寫的文章看了,說愛卿當年怕是不如衛彥?兒子十八歲猶勝當爹的二十三。
回想起那年衛成寫的文章,比這青澀多了,如今再看最吸引人的是那一股子生機勃勃銳意向前的氣勢,衛成獨到的想法、不怕事的作風、對機會的渴望和想為朝廷為皇上做事的決心一下就抓住了剛才親政的皇帝,也因此得到施展抱負的機會。
衛彥經受的教育比衛成當初高級太多,他那文章有氣質有風骨,又不是那種堆砌辭藻一眼看去光鮮其實沒什麼內容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文章,他方方麵麵都有,甭管哪種口味的考官都挑不出他有什麼毛病。
毛病就是這人太出色了,遠勝同齡,他那文章養叼了考官,幾遍讀下來再去看後麵的,都感覺不太能看。
拿個會元對他來說就像吃了碗茶,像是稀鬆平常的事情,沒什麼難度。
後來殿試開考,衛彥同其他考生之間的差距就更大了。
他從七歲就跟衛成進宮去參加過除夕夜宴,之後每年都會進宮一兩回,多的時候還不止。皇上包括皇上跟前伺候的奴才同他都是熟人,進宮一趟他丁點也不覺得緊張。本來皇上有心想讓衛成也看看他兒子應殿試的風姿,衛成沒去招閒話,主動避讓開,他在衙門待了半日,早一步回家去,回去陪著焦急等待的父母親說了說話,又同夫人同大哥他們聊了聊,看家裡人一等二等要等不住了,才有人快步跑來尚書府報喜。
說府上大少爺才思俊逸,殿試所作文章讓皇上讓大學士們看了無不叫絕,當即點為狀元,授六品翰林院修撰。大少爺連中三元,今日狀元及第,明日便將名傳四海,府上大喜啊!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之後昨天去吃了大餐,吃完蒙頭睡了一覺,醒來給你們寫番外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