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章.
陸霆站在醫院走廊拐角處, 眼睜睜看著林悅琪把他那一束花扔進垃圾桶。
講道理，他長這麼大沒受過什麼挫折, 第一次給女孩子送花, 居然被這麼糟踐, 他心裡的小驕傲作祟, 很不舒服。
當下沉了臉, 皺著眉頭離開了醫院。
今年的214情人節剛好在春節, 早晨他到醫院附近花店時，鮮花要麼被售空, 要麼被預定, 隻剩了一把拿來搭配其他鮮花的多頭菊。
老板娘舌燦蓮花, 愣是把一束多頭菊誇上天：“小哥，你彆看多頭菊不如玫瑰美, 可它堅韌。在花瓶裡插上一個月都不會凋的。我把這個綠色的和玫紅色的, 都給你搭配包裝起來，一樣能送出手的。”
“堅韌？”陸霆在嘴裡仔細嚼了幾遍這個詞, 然後點頭說：“就它了。”
玫瑰嬌豔, 如果養護不當，插水一周就凋謝。
可多頭菊不一樣，若養護得當, 一個月都沒問題。陸霆拿著一束多頭菊往醫院走，越瞧，越覺得喜歡。
多頭菊堅韌，正如那個女孩。
可陸霆沒想到, 自己送來的這樣一束有含義的花，居然被女孩這樣糟踐。他懷揣著鬱悶從醫院出來，心裡宛如被什麼堵著，很不舒服。
春節的街道上很是冷清，許多店麵都關門。老爺子去了國外工作，他一個人也不太喜歡在家，便去了一家咖啡館。
下午看完書從咖啡館出來，在回家的半道上，汽車拋錨。
這輛車是陸霆父親留下的，年齡比陸霆還大。他上學一直開著這輛車，養護得當，沒想到今天卻壞在半路。
春節假期，4S店還在上班的人不多，那邊派了兩個員工過來。
那兩人騎著一輛電毛驢。騎電毛驢的女孩把車靠邊停，摘掉頭盔後朝站在路邊打遊戲的陸霆走過去。
陸霆收了手機，看向林悅琪。
他倒是好奇，這女孩到底找了多少份兒兼職。
林悅琪一見是他，趕緊鞠躬道歉：“抱歉啊陸同學，春節公司比較忙，來給你修理車子的同事還在城郊那邊幫另一個客戶修車。公司那邊怕您等太急，所以讓我和同事過來幫您看車。”
說著，遞給他一張單子說：“您可以先回家，這邊車子修好了，我同事會把車子給您開回去的。”
陸霆看了眼她身後的那名男同事。
剛才姑娘好像是載著男同事過來的？陸霆接過她手裡的單子，簽了字，寫下地址，點頭說：“貴公司倒算負責，這地方不好打車，林同學能送我回去嗎？”
“哈？”林悅琪指著自己的電毛驢說：“我那是電毛驢，四麵漏風，特彆冷。”
說著，她指著自己的耳朵和臉頰說：“你瞅，我戴著頭盔臉都凍紅了。不如我騎電毛驢幫你去那邊路口打輛車？然後給您帶過來？”
她昨晚去過陸霆家送外賣，大概知道陸霆家世不錯。這樣有錢人家的孩子，怎麼會坐電毛驢呢？
陸霆說：“沒關係，方便最重要，我不怕冷。”
林悅琪還沒回答，旁邊的同事怕被客戶投訴，立刻提醒說：“小林，客戶要求至上！”
緊跟著，同事又一臉抱歉地對陸霆說：“不好意思啊陸先生，過春節，公司沒幾個人上班，人手實在安排不過來。”
陸霆從林悅琪手裡取過頭盔，一邊給女孩戴上，一邊點頭說：“理解。”
他聲音微頓後，盯著林悅琪一雙眼睛說：“走，林同學。”
“哦……”
林悅琪騎上電瓶車，陸霆緊跟跨上。在林悅琪把電瓶車開出去時，他立刻抓住林悅琪的腰。
女孩穿著羽絨服，剛好他抓的位置有兩個口袋。
她的電瓶車把手上綁著兩副手套，可陸霆卻沒有手套。
林悅琪擔心凍著這位客戶，在等紅綠燈時，抓住男人一隻手腕，把他的手塞進了自己羽絨服口袋裡，說：“陸同學，你就這樣把手塞進我口袋裡，暖和些。這鬼天氣凍人得很，你的手這樣露在外麵，特彆容易凍傷。”
陸霆一怔，然後將另隻手也塞進了女孩的衣兜。
女孩的衣兜裡很暖和，有一種溫柔的綿軟感。搞得他的心臟都有點發軟，早晨被糟踐心意的那種煩躁感，全都煙消雲散。
林悅琪又說：“真的抱歉啊，剛才經理派我出來，本來可以有車給我和同事開的。可我和同事都是做兼職的大學生，我們倆都不會開車。其實我們都沒想到要送客戶，這是我們的疏忽。”
“你也不是正式員工，跟我解釋這些做什麼？”
林悅琪說：“我雖然不是正式員工，可我是兼職員工啊。每一個對員工好的好工作，我都珍惜並且認真對待。”
“你能乾大事。”陸霆說。
林悅琪笑著說：“借你吉言！我想賺大錢！”
陸霆家的彆墅在半山腰上，有一段上坡路。林悅琪的騎自行車上這段路的時候，隻能推車而上，然而電瓶車不太給力，兩個人上去明顯讓電瓶車吃力了。
就在電毛驢爬坡艱難時，某高冷校草，長腿落地，開始了腳踩劃船式替電瓶車助力。他的雙手全程插在林悅琪的衣兜裡，半點都沒有拿出來或下車的意思。
林悅琪也雙腳踩地，開始用雙腳蹬著把電瓶車往坡上聳。
兩個人的動作看起來十分沙雕。
林悅琪沒忍住笑出聲，喘著粗氣說：“校友們要是知道我們高冷的陸校草這麼狼狽地幫我蹬電瓶車，不知道會不會笑成沙雕。”
陸霆麵無表情“嗯哼”一聲，模仿她的語句，語氣沒什麼情緒起伏：“校友們要是知道林校花這麼狼狽地載著我回家，不知道會不會笑成沙雕。”
林悅琪笑得肚子疼：“陸同學，我覺得你這人比傳說中的有意思。”
陸霆依然沒什麼表情：“林同學，我也覺得你這人比傳說中的有意思。”
話音剛落，電瓶車終於挺過了最艱難一段路，重新馳騁起來。林悅琪送他到家門口，收回他遞過來的頭盔說：“六點鐘之前，我同事一定會把你的車開回來，您放心。”
“林悅琪。”陸霆看著她。
“嗯？”
“我們是同學，輩分相等，希望你不要再對我用‘您’這個稱呼。”
“了解了解。”
林悅琪笑著對他說：“對了陸同學，昨天你送我的凍瘡膏，很好用。你有微信嗎？我們加個微信？”
陸霆隻有一個微信，已經用“思先生”的名義加了她。如果再加，自己是思先生的事兒一定暴露。
他道：“抱歉，我不用微信。”
作為新世紀青年，怎麼可能會沒有微信呢？林悅琪大概明白對方什麼意思，笑著說：“陸同學你放心，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我走啦，拜拜。”
女孩說罷便騎著電瓶車離去。
陸霆留在門口看著騎車離去的姑娘：“？？”沒有非分之想什麼意思？
有了這次教訓，陸霆立刻拿另一個手機注冊了另一個微信。連發幾天朋友圈後，把朋友圈設置成了三天可見，偽裝成這是一個老賬號的錯覺。
萬事俱備，就等著再遇林同學加微信了。
年後，林玉的手術很成功，觀察期結束。林悅琪請了四天假送姑媽回老家，火車來回也得兩天兩夜，為了節約錢，林悅琪回來還是買的站票。
在老家休息了一晚，思先生給林悅琪發消息，問她是否在A市，什麼時候回A市，他手上有一個兼職正在招人，工資不錯。
林悅琪回：“我今天剛回家，明天的火車票，大後天才能到。到了之後，我還得休息一天，才能去工作。不然我怕自己出錯，辜負了你的一片好意。”
陸霆頂著“思先生”的ID問她：“怎麼？回趟家很累？”
林悅琪：“我回來買的站票，兩天兩夜，到A市估計累成哈士奇，眼睛都睜不開了，一定特狼狽，怎麼能連軸轉去麵試呢？所以我休整一下再去，總不能讓人覺得我精神麵貌差。”
“兩天兩夜的站票？”陸霆覺得不可思議，“火車？怎麼不買機票？”
“機票很貴啊大哥。”林悅琪那邊隔了好久，才又回複：“不說了，我回家了，村裡一進屋就沒信號。等回了A市，我聯係你。謝謝小思同學！”
“好。”
斷了聯係之後，陸霆坐立不安。他上網查了一下後天從蜀川回A市的火車，又翻了下聊天記錄，確定了林悅琪的時間，找準了那輛火車。
那輛火車的硬臥還有一張，陸霆立刻下單。他知道，就這麼把這張硬臥票給林悅琪，她一定不會接受，於是定了第二天飛蜀川的機票。
抵達蜀川蓉城的下午，陸霆又去蓉城火車站搭乘火車。
等火車啟動，陸霆從硬臥車廂出來，一節車廂一節車廂地尋找林悅琪的身影。結果出了硬臥車廂，陸霆便直皺眉。
春節高峰期，硬臥車廂內，腳臭、泡麵在空調暖風的烘托下融合，成了一股詭異刺鼻的味道。
陸霆找到林悅琪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
女孩縮在兩節車廂的連接處，坐在行李箱上，頭靠在火車門上打盹兒。
一個賊頭鼠腦的壯漢打量四周後，目光盯緊了林悅琪手裡的包。他剛拉開林悅琪的包鏈，警惕的女孩瞬間醒過來，瞪著對方：“你乾什麼！”
壯漢一怔後，從她懷裡搶過包，轉身便跑。
林悅琪沒想到在火車上居然有人這麼明目張膽地搶包，她大叫一聲“搶劫”，追了出去。陸霆剛好走到這節車廂，高大的身體直接堵住了小偷的去路。
他看了眼身後追著的女孩，立刻反應過來，一腳把壯漢給踹了出去。
這小偷采用的戰術，本來是搶包之後不經意間丟給車廂裡坐著的同夥。即便是火車上的警察抓到他，隻要他打死不承認，也不能拿他如何。
然而小偷沒想到的是，還沒來得及轉移賊贓，半路就殺出一個俊美小哥，一腳把他給踹飛。
林悅琪從地上把自己的包撿起來，著急的翻了翻，發現東西沒丟後鬆了口氣。抬眼一看是陸霆，驚詫道：“陸同學！”
陸霆也故作驚訝，眉梢一挑：“哦，林同學。”
火車上的工作人員接到舉報，過來清理了現場。結束後，林悅琪抱著包走到陸霆跟前，對他鞠躬：“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的包可能…… ”
“你怎麼在這裡？”陸霆率先把林悅琪想問的話問出了口。
林悅琪：“？？”這難道不是她下句話嗎？
她怔了片刻然後說：“我回學校啊。我是蜀川人，正打算回學校。”
“哦。”陸霆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後又問：“你的行李呢？”
林悅琪這才一拍腦門“啊”了一聲：“對！我的行李箱還在那邊！”
陸霆跟著她回到兩節車廂的連接處，問她：“你打算在這裡度過兩天晚上？”
“沒買到坐票，臥票太貴，所以……”林悅琪小聲說著，又抬眼問他：“你怎麼在火車上啊？”
“怎麼不能？”男人反問。
林悅琪總覺得怪怪地，但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雖然頻繁與陸霆偶遇，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這人對她有意思。從他拒絕加她微信就可以看出來了，這陸同學，頂多是個麵冷心熱的主。
陸霆主動從她手裡取過行李箱，說：“跟我走。”
“嗯？”
陸霆：“都遇見了，總不能看你一個姑娘睡在這裡。這要是傳回學校，彆人會怎麼看我？”
林悅琪覺得特彆不好意思：“陸同學，不用了，我就在這裡挺好的。”
陸霆推著她的行李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走。”
他語氣強硬，沒有一點讓步的意思。
對於陸同學的熱心腸，林悅琪不好拒絕，也就跟著走了。
陸霆的臥鋪剛好在第一層，可供好幾人並排坐。陸霆讓她坐下後，又從背包裡翻出一個用收納袋裝好的洗漱旅行套裝，遞給她：“去簡單洗漱下。”
林悅琪沒想到陸霆準備這麼齊全，接過他的洗漱套裝，發現居然裡麵的洗麵奶和小樣乳液，都是女士的。
陸同學真是個精致的豬豬男孩啊！
林悅琪洗漱完回來，陸霆已經替她鋪好床，說：“這被子我沒用過，你躺下休息會兒。”
“那你呢？”林悅琪覺得特彆不好意思，她真的快懷疑陸霆是不是真的對她有意思了。
陸霆從背包裡出去電腦說：“我有工作，今晚怕是不能休息。正好把這床讓給你睡，否則浪費資源。”
他話音剛落，起身拿著電腦去了硬臥對麵的單人座位坐下。
林悅琪嘴裡有話，卻問不出口。
縮進被子裡後，她紅著臉給了自己一巴掌。
人家陸霆怎麼會喜歡她呢？人家不僅每年全額獎學金，外在條件家庭條件樣樣都不錯，還沒畢業已經開始有自己的工作，這麼優秀的人，怎麼可能喜歡她？
頂多是麵冷心熱，看她可憐，樂於助人罷了。
就像學校其它同學一樣。過年為了讓她多賺點錢，點外賣特意電明讓她來送。
她想，陸霆大概也是熱心同學之一。
這麼想著，林悅琪裹著被子睡了過去。淩晨五點醒來時，看見陸霆開著電腦還在工作，火車的“哢哢”聲一點都沒打擾到他。
她自己長得好看，故此對好看的男生沒什麼太大感觸。從前她看陸霆，沒什麼特彆地感覺。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這男生，特彆帥。
林悅琪坐起身，穿好鞋子輕聲喊他：“陸霆，你也睡一會。”
陸霆看向她，低聲說：“我這裡還有點工作，你再躺一會兒。”
林悅琪抿了抿唇，甚至在想，這男人到底是真的有工作，還是……
她平時也是五點起床，並沒有賴床的習慣。她去車廂衛生間洗漱，然後從行李箱裡取出兩盒泡麵一根火腿腸，又取出一罐姑媽做的蘿卜絲兒。
她去把兩盒泡麵泡漲，火腿腸全部泡在了陸霆的麵碗裡。
看見林悅琪端著兩盒泡麵過來，陸霆立刻把桌上東西收乾淨。兩人相對而坐，中間擺著一罐蘿卜絲兒，開始吃泡麵。
陸霆不喜歡吃這種快餐食品，熱量高，不營養。可這會兒他卻覺得吃泡麵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兒。
他打開泡麵盒，又盯了一眼林悅琪的麵碗，發現女孩碗中沒有火腿腸，立刻明白怎麼回事。
林悅琪剛把泡麵塞嘴裡，陸霆就把火腿腸全部插進了她碗裡。
林悅琪咬斷泡麵後抬眼，含糊道：“你怎麼全挑給我了啊？你不喜歡吃火腿腸？”
“你吃，我吃這個，”陸霆弄了點蘿卜絲到自己麵碗裡。他嘗了一口，覺得不錯，點頭說：“嗯，這蘿卜味道不錯。”
“我姑媽做的，你要是喜歡，這罐你帶走。就著它，你能多吃兩碗飯呢。”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恩恩，彆客氣。你這麼幫我，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你。等回了學校，我請你吃飯！當然，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啦。”
陸霆沒有說話，低頭吃飯。
林悅琪看了他一陣，一臉疑惑。
所以……他這又是覺得自己對他有非分之想，然後拒絕她的飯了嗎？
也是。像陸霆這樣的校園風雲人物，一舉一動都是新聞。加上她上學期在學校論壇那件事，大家也都知道她。如果被人看見他們在一起吃飯，指不定會怎麼傳謠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