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建晨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這傻弟弟,歎了聲:“我沒來之前,你們天天都在乾什麼?你們越活越抽抽了是吧,就這麼一個慫包玩意兒,你們竟然還讓他和我們挽挽沾上邊!”
他不屑地道:“憑他,也配?”
他這麼說,根本沒人搭理他,陸建昭已經感慨道:“生活是一本書,農村就是最廣闊的天地,偉人誠不我欺!我這一趟,算是來值了,長見識了!”
陸建晨挑眉,之後歎息:“算了,我還是回去睡覺吧。”
*********
第二天,蘇岩京的事就傳遍了永陵村,人都說蘇岩京睡了三喜,但是不想給三喜一個交代,村支書大怒,扣押了他的一些報名材料。
蘇岩京是準備報考大學的,這麼被扣押了,估計這前途就沒了。
為了這個,蘇岩京沒辦法,隻能是答應了要娶三喜。
他本來的意思顯然是緩兵之計,答應著要娶,先拿到自己的材料去報名,可是村支書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不把事情落到實處,自然是不可能放行,最後蘇岩京沒辦法,隻好和三喜領證了。
兩個人辦了結婚證後,村支書這才放行,蘇岩京趕緊報名參加高考了。
陸建時聽說這消息,一疊聲地跺腳:“就三喜那哥,前天還和我口口聲聲稱呼好哥們,估計這兩天又想揍我了。”
沒辦法,蘇岩京是他妹夫了,他肯定又和蘇岩京一夥了。
而這個時候,地裡的農活也都差不多了,陸家幾兄弟也到了撤的時候了。
初挽去報名高考的時候,由幾兄弟陪著去了鎮上,順便給老爺子打了電話,老爺子那意思是,既然春耕忙完了,你們有事就可以先回來,不著急的,就在那裡多曆練曆練,也可以陪著初挽學習。
放下電話後,哥幾個吃著剛從小賣鋪買來的果丹皮,商量著這件事。
陸建晨先表態:“我得先回去了,我雖然請了假,但是還有些事要處理,不可能一直留在這村裡。”
說著,他看向初挽,認真地道:“挽挽,咱倆的事,你考慮考慮,我等你答複,我大概十天左右出發前往美國。”
初挽頷首。
旁邊陸建暉猶豫了下,也道:“我研究所挺忙的,那我也先回去吧。”
他看了眼初挽,也想說咱倆的事你考慮考慮,不過到底沒好意思說,他沒陸建晨那麼豁得出去,不過初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於是隻剩下陸建時和陸建昭沒表態了。
陸建時瞥了一眼陸建昭,眼神就有些複雜了。
平時大家哥倆好,關係也不錯,但是說起初挽的事,難免就有□□味兒了。
陸建昭歎了一聲,其實他也不是說非要搶初挽,畢竟他知道論實力,自己比不上研究所的陸建暉,更比不上國外讀博士的陸建晨,可是一則,初挽真不錯,那麼有本事,自己實在是敬仰,二則,還有一個陸建時,總想著自己搶。
他越是搶,他就越覺得,不能讓!
於是他道:“我留在這裡,我可以請假!”
陸建時笑了:“你們開學了,你一直曠課?”
陸建昭:“你可能不清楚,現在大學生都很自由,並不一定要一直上課,反正期末考試考得好就行。”
他補充了一句:“當然了,你沒上過大學,你估計是不明白這個。”
這一句話,把陸建時噎得夠嗆,半晌在那裡沒回過神來。
於是幾個人商量妥當了,又給陸守儼打了電話,請陸守儼派車接一下。
陸守儼語氣涼淡:“我最近忙,沒功夫,你們自己回去吧。”
陸建暉一聽,低聲討好道:“七叔,這裡連拖拉機都沒有,隻有牛車。”
陸守儼:“牛車怎麼了?”
陸建晨直接拿過來話筒:“七叔,這牛車一股子牛糞味兒,實在是沒法坐,而且顛得特彆厲害,我回國有一個要緊的手續要辦,不能耽誤,時間不等人,七叔,麻煩你行行好,派車來接我們吧!”
陸守儼略沉吟了下,道:“那明天吧,明天抽空過去。”
陸建晨連忙道謝,陸建暉也是千恩萬謝的。
初挽從旁,看著這兩兄弟的樣子,想起後來陸建晨的冷傲,不免歎了一聲,誰沒年輕犯傻的時候呢,所以她選錯了男人犯個傻,也沒什麼大不了。
晚上時候幾個人各有心事,陸建晨又抽空和初挽聊了聊,那意思是希望初挽考慮考慮,跟著他出國。
初挽表示出國不太行,可以兩地分居,陸建晨讓她好好考慮下,他不想兩地分居:“在國外我還挺受歡迎的,有個妻子幫我擋著,打理一下家裡的事,我能省心不少。”
陸建暉也和初挽聊了聊,不過他主要說起自己機器人研究的困惑,他說,初挽聽。
聊到最後,陸建暉也含蓄表示了想和初挽結成共同奮鬥攜手並進夫妻的意思。
陸建時和陸建昭滿臉警戒各自提防,同時兩個人又一起提防著陸建晨和陸建暉。
終於到了第二天晌午過後,陸守儼開著車來了,隨行的還有一位警衛員,他過來後,先恭謙地拜見了初老太爺,和初老太爺說了話,又對自己幾個晚輩的叨擾表示了歉意:“他們幾個不太懂事,倒是讓老太爺看笑話了。”
初老太爺嗬嗬笑:“都是好孩子,都是挺好的孩子。”
陸守儼讓幾個侄子都向初老太爺告彆,又帶著他們過去了村支書那裡拜會了下。
村支書知道陸守儼身份,自然不敢怠慢,各種殷勤。
其實陸守儼比起四個侄子中最年長的陸建暉也就大兩歲,比最小的陸建時大七歲,不過他是陸家老爺子身邊長大的,年少參軍,閱曆和幾個養在城中的侄子自然不同,他又生來行事老成,性子沉穩,幾個侄子見了他也都是服服帖帖的。
陸守儼這麼走了一圈,才準備帶著侄子離開,上車的時候,他見陸建昭和陸建時不上車,便問:“你們不走?”
陸建時連忙報告:“七叔,我最近不用上班,我打算陪在這裡照顧老太爺!”
陸建昭也道:“我也——”
陸守儼銳眸掃過:“建時既然請了假,那就算了,工作耽誤一下沒什麼,但是建昭的學業不能耽誤,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你就在這裡晃蕩?上車。”
陸建時一聽,頓時得意起來,壓下笑,對陸建昭道:“八哥,上車吧。”
陸建昭萬沒想到,臨末了竟然這樣,他無奈地看向陸守儼,就要解釋。
陸守儼麵無表情:“你想留在這裡,可以,現在,我帶你去鎮上或者南口駐地,你打電話給你父母解釋。”
陸建昭一聽,腿軟了,他不敢,當下灰溜溜地上車了。
看著大家夥都上了吉普車,陸建時就很有些得意了,就剩下他了,他感覺自己贏了一半了。
誰知道這時候,陸守儼卻下車,叮囑道:“住在這裡這一段,你負責挑水、做飯、洗衣服,不要偷懶,過幾天我會過來看看你的情況。”
陸建時一聽,懵了,洗衣服做飯挑水都歸他乾?
陸守儼反問:“不然呢,你指望誰做?你來這裡還希望有人伺候你嗎?”
陸建時忙道:“好,七叔,我知道了。”
陸守儼側首,望向初挽,他眸底複雜,聲音輕淡:“挽挽,建時先住這裡幾天,麻煩你了,如果有什麼事,你給我打電話,你有南口的電話是吧。”
初挽心裡一頓。
她看向陸守儼,視線相觸間,她可以感覺到,陸守儼的眸光彆有意味。
他自然是對於那天水井邊的事依然有些疑慮,以至於他這個侄子單獨留在這裡,他並不能放心,才特意對自己說這話。
這話裡意思很簡單,我侄子出什麼事,你要負責任。
初挽那股子逆反心理便來了,微微仰臉,笑道:“七叔,我們這鄉下地兒,處處簡陋粗糙,九哥是城裡長大的,在這裡難免住不慣,既然其它幾位哥哥要回去,那就讓九哥也回去吧,不然我怕一個照顧不好,反而心生愧疚。”
陸建時忙道:“不用,挽挽,我不需要你照顧,我能照顧好自己!”
陸守儼沒看陸建時,神情漠然地道:“讓他留在這裡吧,不然,老爺子那裡,我也沒法交代。”
說完,徑自上了吉普車,吉普車開動。
陸建時望著吉普車遠去的綠色屁股,看著那揚起的一片塵土,有些激動地攥著拳頭。
他當然知道,七叔過來帶他們離開,必然是聽從了老爺子的意思,但是現在七叔帶他們幾個離開了,唯獨留了自己,這意味著什麼,這再明白不過了。
陸建昭想留下,七叔都不讓他留呢!
這其中必然是有用意的,而想到這種用意,陸建時覺得,自己已經贏了,老爺子已經暗示了!
他欣喜地看向旁邊的初挽,誰知道初挽卻冷著臉。
“挽挽,你怎麼了,不高興?”他小心地問。
初挽確實沒什麼好高興的。
她瞥了一眼陸建時:“你七叔什麼意思,瞧他那臉色,當我是什麼?”
陸建時也覺得剛才七叔看上去有些過於冷漠了,便解釋道:“七叔最近很忙,還得過來接他們幾個,估計是不太高興吧,不過也正常,你不用在意。”
初挽:“我看他就是衝我來的,他一個當長輩的,對我擺這種臉色,什麼意思,是說我委屈你了?怕我欺負你?有什麼事彆在這裡說,去陸爺爺跟前說,在陸爺爺那裡,他敢給我擺這種臉色嗎?”
陸建時忙哄著:“挽挽,你彆惱,我七叔就那樣,誰讓他是長輩呢,是吧,咱得敬著,尊老愛幼是咱們的美好品德,咱不用在意。”
初挽好笑:“我也不敢久留你,我麻煩你儘快回去吧,彆回頭委屈了你,你七叔可得找我麻煩!”
陸建時一聽急了:“挽挽,怎麼會呢,七叔肯定不會找你麻煩!其實七叔對你挺好的,打小兒他就對你挺好的,你想想你小時候——”
陸建時努力想小時候,還真讓他想著了:“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們還都很小,七叔帶著我們去陶然亭小雪山玩,結果回來大雪封了路,電車都不能動了,還有倒下的電線杆,我們隻能走回來,一個個都要凍死累死了。在路上,七叔不背彆人,隻背著你!”
他歎道:“其實當時七叔自己也還小,可能也就十二三歲吧?我記得,他自己胳膊摔傷了,好像都腫了,但他用自己的外套包著你,背了你一路!”
初挽聽這話,微怔了下,她是清楚記得這件事的,那時候她還很小,也許隻有四五歲。
不過——
初挽之所以在這件事發生後經曆了將近三十年的歲月依然清楚記得,並不是因為她被陸守儼護著背了一路,而是那之後回來,當她和太爺爺提起來的時候,太爺爺問她:“為什麼彆人都能憑著雙腿走回來,你卻嬌氣到要人背著?”
她至今記得太爺爺當時的樣子,並沒有惱怒,但她知道,太爺爺很失望。
太爺爺的失望猶如冰雹一般砸在她的心上。
總之這並不是什麼很愉快的童年回憶。
一時之間,所有對陸守儼的不滿儘數散去,不過也並沒有感激,她的心裡隻有空蕩蕩。
她麻木地看了陸建時一眼:“所以呢?”
陸建時看她那冷淡的反應,也是愣了,喃喃地說:“咱這不是說七叔對你挺好的嘛!”
初挽:“都八百年前的事,我早忘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
陸建時趕緊追上去:“挽挽,你彆惱火,對對對我七叔脾氣不好,可我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