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幫他掌眼拿主意,一分錢沒撈到,他還想讓自己往裡麵添錢,給他當墊底的?
怎麼不讓我白送你錢呢?
當下初挽主意已定,便苦笑一聲,道:“大舅,你瞧瞧我家這情況,哪像是有錢的樣,但凡有錢,我們這房子不得修修?”
陳書堂嘿嘿笑了下,那眼睛就往外打量,之後壓低了聲音:“這不是有那位陸同誌嗎,城裡來的,挽挽,你幫著說說,看看好歹給借點,不然我手頭沒錢,沒辦法,拿不下來啊!”
初挽想了想:“行,我想辦法借點,大舅,你要多少?”
陳書堂:“五十塊?”
初挽痛快答應:“那就五十塊吧,不過大舅,我到底是沒親眼見,你好歹和我說詳細,具體情況都說說,不然我也怕打眼。”
陳書堂:“好好好,我記得什麼,都說明白,你幫著掌眼!”
初挽其實手頭一共就一百多塊了,不過她還是拿出來五十塊借給了陳書堂。
陳書堂拿到錢後,高興得咧著嘴,一個勁地說會儘快還,儘快還,不過初挽心裡明白,她這錢給出去,是彆想回來了。
怎麼也得等人家把買的東西賣掉掙了錢,在這之前,怎麼找買主,賣的價格怎麼樣,都得自己操心,操的那心,費的那口舌,可能五百塊都不止。
她就這麼目送著陳書堂離開了,心裡卻想著,人這輩子,活到哪個地步,真就是注定好的。
陸建時看到那陳書堂來來去去的,也是納悶:“挽挽,他乾嘛的,怎麼總跑你這裡?”
初挽也就道:“我讓他幫我辦點事,私事,這幾天他問你什麼,你就點頭,其他的,一句多餘的都不要說,知道了嗎?”
陸建時自從上午得罪了初挽,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哪敢說什麼,當下自然是連連點頭。
誰知道第二天,陸建時正坐在青石板凳上洗衣服,突然聽到一個年輕的聲音道:“挽挽在家嗎?”
陸建時早發現了,村裡人都喊挽挽叫“初挽”,不喊“挽挽”,而這個聲音中的親近讓他頓時心中警惕,忙抬眼打量過去。
那人穿著一件樸實的老藍夾襖,戴著一頂翻皮帽子,皮膚黝黑,麵上也沒什麼表情,整個人看上去硬硬的,不過個子很高,也很年輕,估摸著和自己差不多年紀。
他背著一筐凍柿子,還拎著兩尾魚。
陸建時提防地道:“請問你是哪位?”
他這話剛落,聽到動靜的初挽從屋裡出來,一看到對方,便笑了:“鐵生,是你!”
陸建時一看挽挽麵上的笑,越發警惕起來。
初挽:“鐵生,進屋坐吧。”
陸建時“嗖”地站起來:“挽挽,這是?”
易鐵生也皺眉看向陸建時。
初挽這才給兩個人介紹了下,過來的這年輕人是易鐵生。
易家祖上和初家是有些淵源的,算起來是幾輩子的世交了。
早些年易家祖上是初家的世代家仆,大概到了民國初年,初家不複往日風光,當時初家大當家便將易九爺的父親放出去,之後易九爺父親也在江湖上揚名立萬,站住了跟腳。
易家後人一直對初家恭敬有加,還是視為主人,解放前那會,易九爺逢年過節,都要去給初老太爺拜年。
當然了,解放後,初老太爺說早不興那一套了,千萬彆講究,大家都是平等的,彼此間的主仆關係也就淡化了,雙方也就當親戚走著。
之前易家也經營過古玩店,不過那十年期間早早不乾了,一家子往西邊走,一直出了北京,在張家口地界的羊兒嶺定居下來。
彆看他們那地兒荒,但是懂行的,也時不時過去他們家淘淘寶,就是做做熟人買賣,這幾年經營得不錯,遠在深山有人知。
易鐵生和初挽年紀差不多,看似木訥,但是做事很有分寸,對初挽脾氣,之後初挽入行,易鐵生為她打理店鋪,不知道省了她多少心。
隻可惜後來他卷入了一樁是非,被人下了冷刀子,兩條腿齊刷刷自膝蓋沒了,隻能坐輪椅了。
現在重活一世,看到這依然健全的易鐵生,初挽自然高興。
果然一切都是重新來過的,歲月倒流,世事回退,老去的人重見青春,失去的腿也可以複生。
初挽這兩日心裡的低落儘數散去,她也不顧男女之彆,挽著易鐵生的手,激動地笑:“太好了,鐵生,又見到你了!”
易鐵生倒是有些驚訝,眉眼動了動:“這是怎麼了?”
初挽笑道:“可能今天心情格外好!”
陸建時看著這兩個人親親熱熱的樣子,那臉便黑了下來,不過還是勉強忍下來:“挽挽,客人來了,進屋坐吧。”
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不陰不陽的。
易鐵生濃眉輕輕皺起,顯然是不太待見陸建時。
初挽看在眼裡,想著上輩子陸建時和易鐵生一直看不慣對方,沒想到重活一世,竟然一模一樣。
當然了,陸建時什麼態度,她也不太在意,便拉了易鐵生進屋:“走,和我太爺爺說話去。”
陸建時見此,差點氣死。
這麼親熱,這麼親熱,像什麼話!
挽挽見到他們兄弟中的任何一個都沒這樣過,怎麼可以這樣,這個勞什子的易鐵生,算是什麼東西!
幸虧他留守在這裡,不然挽挽和這麼一個人打得火熱,他們兄弟竟然一無所知!
這邊陸建時妒火中燒,初挽卻是理都沒理,直接帶著易鐵生進屋了,進屋後,易鐵生恭恭敬敬地給初老太爺磕頭。
初老太爺趕緊道:“快起來快起來,這都什麼年月了,早不興這個了,磕什麼磕!”
易鐵生卻是攔不住,結實地磕了頭,這才起來說話,先轉達了自己爺爺的問候,又說起如今家裡的種種,初老太爺隨口問了幾句,雙方說著家常。
說話間,易鐵生提起來:“這次老太爺說,有什麼破漏的,便讓挽挽動下手,我爺爺一直記掛著這個,還真彆說,也是遇到一個巧宗,得了幾個漢罐,上麵破了洞,爺爺便讓我過來說一下,看看是回頭帶過來,還是讓挽挽跑一趟。”
老太爺一聽這個:“漢罐,那個少見,不錯。”
當下也就吩咐初挽:“那你就過去一趟羊兒嶺吧,去問候問候你易九爺,順便試試手。”
初挽:“好,那我這兩天就過去一趟。”
初老太爺吩咐這個,卻是有些緣由的。
在早之前,清朝早年那會兒,初家世代相傳的絕技其實是高仿陶瓷,這項獨門絕技曾經讓多少大行家打了眼,也曾經讓初家興旺發達。到了太爺爺這一輩,雖習得絕世技藝,但為求自保,幾乎算是金盆洗手隱姓埋名了。
初挽自小跟在太爺爺身邊,這手技藝自然也都學了,不過到底趕上年份不好,練手機會少,太爺爺和易九爺提起這個,也是為了讓她多長見識。
其實如今的初挽,有了後世的經驗,自然並不缺這些見識,不過重活一世,見到了易鐵生,也想起來易九爺,那是後來沒了的人,她自然掛念,再說也有些手癢,便想過去小試牛刀。
當下和易鐵生說好了,過兩天收拾收拾就過去,因為快到中午了,乾脆留了易鐵生在家吃飯。
易鐵生想起外麵的陸建時:“挽挽,這是你未婚夫是嗎?新的?”
初挽:“未婚夫哪還有新的舊的?”
易鐵生納悶地看著她。
初挽:“還不一定,這是陸家的孫子,我的備選之一。”
易鐵生濃眉聳了聳,便沒說什麼。
中午吃飯時候,陸建時顯然態度不佳,和易鐵生說話都帶著一股子酸味兒,他年輕,什麼都寫在臉上。
易鐵生雖然年紀和他差不多,但到底是性子沉穩,根本不搭理他。
一時商量起來過去羊兒嶺的事,因易鐵生過來報信了後,還有走一趟張家口,不會回去羊兒嶺,初老太爺便道:“過兩天吧,挽挽去羊兒嶺把事情辦了。”
陸建時一聽,頓時明白了,深吸口氣,道:“那到時候我陪著挽挽去羊兒嶺?”
初老太爺:“也行。”
初挽淡淡地道:“羊兒嶺挺遠的,都是山路。”
她其實不太想讓陸建時跟著,不然這算什麼,就這麼黏糊在一起,仿佛他們真要成了一樣。
初老太爺:“這個好辦,讓守儼送你們一趟。”
初挽一聽這話,便頓了下,她並不太想麻煩陸守儼。
那天提起往事,之後難免想想,想多了,更多童年往事湧上來,心裡並不舒坦。
當下便道:“太爺爺,何必呢,七叔在南口駐地公務繁忙吧,我們做晚輩的,哪好意思讓他給我們當司機,我直接和鐵山一起過去得了,或者到時候自己找輛牛車過去。”
陸建時卻已經堅決地道:“沒事沒事,不麻煩,再說可以讓我七叔找警衛員開車過去,他們那邊也有司機,又不是一定要麻煩我七叔,就七叔一句話的事。”
初老太爺頷首:“我聽守儼那意思,他本來現在就是等著調令,幫朋友忙,也不是那麼忙,讓他送你們一趟吧,最近這天可能還有暴雨,那邊路不好走,你一個人過去我也不放心。”
老太爺說到這份上了,初挽也不好說什麼了,當下也就道:“行。”
初老太爺:“等去羊兒嶺辦完事,你們就直接過去城裡,我回頭看看和你陸爺爺打個電話,說一下。”
初挽聽著,心裡一頓,看向太爺爺。
初老太爺:“我活到這個年紀,沒彆的心事,就盼著你能趕緊定下來,彆一天到晚沒個定盤星。”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要初挽儘快把和陸家的婚約定下來。
他說出這話後,飯桌上一下子沉默了。
初挽是沒什麼心情,她根本沒主意,而太爺爺又不幫自己拿主意。
易鐵生抬眼,看了下初挽,沒吭聲。
陸建時卻有些激動起來,他不動聲色地咽了口氣,勉強壓下。
現在就他陪在身邊,老太爺讓初挽定下來,所以那意思,其實是選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