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第28章十三陵夜路

晚上時候,伺候太爺爺睡下,外麵天陰起來了,夜色濃黑,空氣沉悶。

初挽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那濃鬱的夜色。

她想起來初家和陸家那樁婚約的起源。

太爺爺什麼都不要,也不要陸爺爺給自己儘孝,他隻是要了一樁婚約。

展望以後的十幾年,初挽不得不說太爺爺的睿智和老道。

而初挽也明白,自己不可能辜負太爺爺的安排,她要做的,就是儘快下一個決斷。

她心裡其實很茫然,鑒人要見心,鑒瓷要看胎,可是瓷器露胎,隻要生就火眼金睛,自然是能看的,人心呢,卻是隔著肚皮。

她知道人性都是貪的,這種貪猶如棋路,都是一招一招地拆,隻是男女之事,婚姻之事,卻仿佛沒個定論公式,渺茫得很。

她便想起十六七歲時候,她孤身四處流浪,那時候很辛苦,風餐露宿東跑西顛,還要東躲西藏,偶爾間遇到一件什麼,是她沒見識過的,這時候就會很茫然,看不清,看不透,拿不準,不知道眼前是機會還是陷阱,但你不能猶豫,也不能多問。

一猶豫就沒了,一問就漲價了,隻能憑著自己所知道的曆史和文化知識,大致推斷,硬著頭皮做決斷就那麼賭一把。

重活一輩子,於婚姻上,她依然仿佛麵對一個陌生領域的古玩,自己在試著賭。

這麼胡思亂想著,就見那邊有人影,打眼一看,是陸建時,身邊跟著的赫然是孟香悅。

兩個人隔著大概半米,孟香悅低垂著頸子,陸建時偶爾看看她,不知道在說什麼,不過在這山村裡,年輕男女這樣,基本算是很親密了。

她看著這兩個人,怔了片刻,也就收回目光,之後點起來油燈,準備把今天從寧老師那裡要到的練習題做一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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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建時提前給陸守儼打了電話,打電話的時候重點說起來初挽,說初挽必須去一趟羊兒嶺,讓陸守儼來接。

陸守儼:“那我托人過去接一下吧。”

陸建時生怕不成,便強調:“這是老太爺的吩咐,說讓你送,不然不合適,這路不好走,怕挽挽太辛苦,七叔,你可得放在心上。”

陸守儼聽這話,倒是意外:“老太爺這麼說?”

陸建時猛點頭:“對對對,老太爺這麼說的。”

電話那頭的陸守儼略沉吟了下:“老太爺還說什麼了?”

陸建時茫然:“沒有,反正就說不放心,得讓你送一下。”

陸守儼默了片刻,才道:“我今天有些事要忙,估計晚一些,你帶著挽挽過來我這裡,然後我帶你們去羊兒嶺?”

陸建時馬上答應了:“行行行!”

這南口駐地距離永陵不過七八公裡,常有附近村裡的牛車過去那邊運送一些水果蔬菜什麼的去兜售,他帶著挽挽搭乘牛車過去,路上兩個人還能單獨相處呢!

深山野林,孤男寡女的,這機會不就來了?

陸建時頓時激動起來,當即和陸守儼說好了,他帶著初挽過去南口。

回來後,他自然又把這事說給初老太爺和初挽,初挽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這世間的事就是這樣,喜歡不喜歡的,她該辦還是得辦。

當下便先烙餅,烙了一大瓷盆的酥餅,又擀了一番麵條,都放在了大瓷缸裡,這樣初老太爺想吃的時候就可以自己熱一熱吃。

初老太爺倒是不在意:“你操心我乾嘛,哪兒沒我一口吃的。”

他越是這麼說,初挽心裡越不舍得。

其實守在一起的時候,她和老太爺也不會天天膩歪著說話,但是要分開了,確實不舍得,更是想著老太爺沒多少日子了,心裡更覺淒涼。

昨晚他對自己說那麼一番話,想必也是察覺到了,老人自己都有感覺的。

她心裡難受,不過到底是壓抑下情緒,儘量隨意地道:“太爺爺,我過去城裡一趟,如果順利,有什麼進展,就早點定下來,之後就在你身邊陪著你。”

初老太爺磕了磕煙灰袋:“走吧。”

初挽便和陸建時告彆了初老太爺,一起過去南口駐地。

一路上,初挽情緒有些低落,甚至連話都不想說。

可是身邊的陸建時卻時不時想和她說話,找儘了話題,還想逗著她高興,初挽終於忍不住,涼涼地看他一眼:“你先安靜一下吧。”

陸建時便有些受打擊,隻好先不吭聲,就那麼陪在她身邊。

不過他並不能真正安靜下來,偶爾會被驚動一下,比如從旁邊荒林中突然竄出來的老鴰,或者驟然間看到鬆柏叢中的一段殘牆。

就這麼走著時,天漸漸暗了下來。

陸建時微微蹙眉,仰臉看著遠處的雲,那雲堆積成一包包的大棉花,黑色的,就那麼脹大、聚攏,連成一片,陰沉沉地壓下來,和十三陵一帶的群山擠壓在一起,讓周圍的一切變得黑暗壓抑,陰森詭異,就像要把他和初挽包裹住一樣。

他心裡多少生出一些畏懼來,而想到這一塊便是明十三陵,是明朝皇帝長眠之地,那更是憑空添出幾分心驚。

本來他覺得陪著初挽過去羊兒嶺,一個是顯得自己能耐,二個是不用守在初老太爺跟前當孫子了,一切挺好。

但現在,他有些後悔了,覺得這鬼地兒實在不是人走的。

偏偏這個時候,風吹起來了,茂密的鬆樹林被吹得發出詭異的沙沙聲,就連初挽的圍巾都撲撲作響。

陸建時便疑神疑鬼起來,覺得耳朵邊響著一種奇怪的聲音,甚至有種走在恐怖片中的感覺了。

他忍不住靠得初挽近了一些。

初挽自然察覺到了他的恐懼。

她越發看清楚了這個男人,也由此開始審視著自己的上輩子。

其實當把陸建時看做一個孩子或者單純一個哥哥時,他還是不錯的,他會逗趣會討好,會做小伏低會撒嬌賣乖,總之在長輩眼裡,或者姑娘家眼裡,他甚至是可愛的。

但是這樣一個男人,活到八十歲他也是青蔥少年,他的內心就從來沒長大過。

在她嫁給他後的很多年裡,他作為一個男人,卻無法擁有與之匹配的能力,更無法從自己這裡得到他想要的溫柔慰藉,所以轉而尋求孟香悅這樣小鳥依人的女人,一切仿佛都是說得通的。

可見對於男人來說,他無論從女人那裡得到多少錢財,他們也覺得沒夠,內心還是需要一個女人的柔情似水小鳥依人。

而自己卻沒心情在陸建時那裡扮演這種角色。

重活一世,她也沒見哪個男人值得她這麼乾。

所以她要的是什麼?

她隻是要太爺爺走得安心,要陸家兒媳婦的一個身份,要陸家一個庇護罷了。

這是太爺爺在她還沒有出生時就走下的一步棋,也是陸老爺子對初家的承諾。

那她還在意什麼選不選的?選誰不是選呢?

當思路走到了這裡,初挽好像也沒什麼好糾結的了。

她想,這在自己的人生中,根本也不算什麼事,她這輩子會做很多抉擇,這隻是其中一個並不是那麼緊要的。

陸建時更喜歡孟香悅的小鳥依人,她在乎嗎?

陸建時和那孟香悅在背後說自己什麼,不疼不癢的,她在乎嗎?

其實她都不在乎。

她更在乎自己被毀掉的九龍玉杯,更在乎自己被人嘲笑貶低的那種被背叛感。

而這些,並不算什麼,哪怕最差的結局,她也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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