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愣了下,之後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疊好的羊毛衫,之後,意識到什麼,再看了看旁邊陸守儼疊好的衣服。
卻見每一件衣服,無論是毛衣襯衫還是褲子,都疊成了齊刷刷的模樣,就像是被熨燙修剪過一樣。
再看看自己疊的——
初挽抬眼看向陸守儼,陸守儼揚眉看著自己,好整以暇。
她便有些臉紅了,臉紅之後,就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又不是退役軍人,我平時就這麼疊的!”
之後,她強調道:“我們家就是這麼疊的!”
陸守儼眸中帶了幾分笑。
初挽越發臉紅,乾脆把羊毛衫往那兒一扔:“那你自己疊吧,我不管了!”
陸守儼:“彆惱,我教你,這個很好學。”
初挽對此很懷疑,於是陸守儼示範了一番。
初挽:“太快了。”
陸守儼又示範了一番,初挽無奈:“還是沒看明白。”
陸守儼沒辦法,便取了旁邊一件舊襯衫拿給她,之後握著她的手道:“我帶著你的手做。”
他的大手握著她的手,引領著她來疊。
初挽低頭看他的手。
他的手型很好看,線條清晰,指部關節弧度完美,指甲修整得圓潤平整,皮肉下的血管隱隱若現。
他這麼輕握住她的手,她便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握住了。
初挽心裡泛起酥麻的異樣來,而頭頂上方傳來的呼吸聲,也讓她隱隱察覺,麵前的男人並不像他表麵表現得那麼平靜。
她微抿唇,抬起眼來看他:“不是說要教我嗎?”
陸守儼的視線有些狼狽地挪開,之後淡淡地道:“對,教你。”
他的指腹不經意間摩挲過初挽的手,她的手明明小巧白淨,但指腹上竟然有著不相稱的厚繭子,他低聲道:“好好學。”
初挽:“好。”
陸守儼眉眼收斂,他確實在認真地教她,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握著她的手,一絲不苟。
初挽卻是刻意搗亂,說學也學了,但是小動作不停,故意用手似有若無地勾著他的掌心,輕輕一個摩挲。
陸守儼教著教著,動作便頓住了。
初挽撩起眼來,視線慢慢地落在他臉上。
他眸光幽邃,神情難辨,看上去絲毫不為所動。
陸守儼:“嗯?”
初挽無辜地眨眼睛:“怎麼了?”
陸守儼喉結顫動,之後搖頭,語氣平淡:“沒什麼,你不用疊了,我來吧。”
初挽卻不放過他:“那怎麼行,我們結婚了,我雖然年紀還小,但也是你的愛人,我應該學會伺候你的衣食住行——”
她話說到一半,他已經聽不下去了:“你是學過唱戲嗎?”
初挽裝傻:“怎麼了?”
陸守儼命道:“算了你不用疊了,以後你衣服疊成什麼樣都行!”
初挽便緩慢地綻開一個笑,慢吞吞地道:“好吧……”
她很快給自己找補道:“其實我覺得怎麼都是疊,反正疊好了衣服後早晚要穿的,還不是要抖開!”
陸守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道理,所以你在旁邊坐著吧,我來疊,以後疊衣服的事,你不要上手了。”
初挽:“好吧……那我收拾彆的。”
陸守儼指揮道:“那兒有個紅木箱子,你整理下,回頭帶到我們新房那邊去。”
初挽便過去,收拾那箱子,箱子裡有一些書,還有筆記本,語錄,還有幾個用紅絨布包著的,看樣子是他得的表彰之類的。
她將這些全都整齊碼好了——疊衣服不行,這些還是沒問題的。
這麼收拾著的時候,她便見箱子角落有一個用牛皮紙包著的,形狀有點眼熟。
她怔了下,之後擰眉,抬頭打量了陸守儼一眼。
陸守儼正低頭疊衣服,見她看自己,便道:“怎麼了?”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已經看過來,便看到了箱子角落的那牛皮紙。
他見了,便隨口道:“上次得了,我也沒動,就放在箱子裡了,這個給你吧。”
之前他就說給她得了,結果她沒要,他也就沒說什麼。
現在兩個人是夫妻,也不用太計較那個了。
初挽聽這話,再次看了他一眼,神情格外怪異:“你拿回來,也沒仔細研究研究?”
陸守儼動作麻利迅速地疊著她的一件毛大衣,聽到這話隨口道:“沒,我本來也不太想要,就隨手拿的。”
初挽聽了,不免歎息一聲。
心想陸守儼就是陸守儼,生來的大氣磅礴,這是陸建時那種人物沒法比的。
如果是一般人,偶爾得了一個物件,而且還是昔日某家古董店老板送的,總歸是有些好奇,想著琢磨琢磨,或者找一個懂行的來看看。
他倒是好,連打開都懶得。
而且看那黃紙包著的手法,確實是原裝的,是易家專用的黃紙包法。
這麼想著的時候,陸守儼卻過來了:“這個到底是做什麼用途的?”
初挽搖頭,笑道:“不知道。”
陸守儼卻覺得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些異樣。
初挽:“至於這個,你自個兒留著吧,我是用不上。”
陸守儼揚眉,看看初挽,看看那黃紙包,確實有些不明白。
初挽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很漫不經心地道:“等回頭洗洗吧,這個外麵一層油了。”
陸守儼疑惑地看她,之後也就將那物件重新放在箱子角落。
這麼放的時候,恰好看到旁邊的一個白信封,便拿起來道:“這是我那天特意翻出來的,想著給你看。”
初挽接過來,見裡麵是照片,好奇:“什麼照片?你小時候的,還是我小時候的?”
陸守儼:“打開看看。”
初挽便從信封裡倒出來照片,仔細看了看,一看之下,她怔住了。
她盯著那泛黃的照片看了很久,終於緩慢地抬起頭,望向他。
陸守儼點頭,肯定地道:“對,這是你爸。”
那是一張邊緣已經染上黃色痕跡的老照片,照片背景是什刹海公園,照片是一大一小,大的穿著土黃中山裝,戴著鴨舌帽,就那麼笑望著鏡頭。
在她旁邊,是一個大概五六歲的小男孩,軍裝軍帽,紮著皮帶,手裡拿著一根玩具槍。
她看過陸守儼小時候的照片,一看就知道那是他。
而和他一起站著的男人,約莫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清雋的眉眼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神情間甚至和太爺爺有些相似。
陸守儼說,這是她爸。
初挽捧著照片,仔細看了又看。
照片的落款是一九六二年十月,看樣子那個時候她爸還沒結婚,她當然也還沒出生。
那時候她爸笑著,笑得開朗,眼睛裡有光。
她仔細地看著,看到後來視線模糊了,蒙上了一層水霧。
她低聲喃喃地說:“我都沒見過,我一直不知道我爸長什麼樣。”
陸守儼:“你爸應該有幾張照片,但是都被老太爺收起來了吧。這一張也是我翻老爺子的舊相冊發現的,我再找找吧,也許還有彆的。”
初挽仰起臉,看著陸守儼:“可是太爺爺為什麼不給我看,我想看看,不可以嗎,我都不知道我爸長什麼樣。”
陸守儼看著這樣的初挽,她無措又迷茫,臉上寫滿了脆弱無助。
他心底滑過一絲異樣,溫聲道:“這些對於老太爺來說,是很傷心的事吧,他不願意看到,可能是刻意想忘記。”
初挽想起被老太爺藏起來的照片,自己姑奶奶的照片,喃喃地道:“也許吧……”
老太爺這一輩子,兩兒一女都沒了性命,白發人送黑發人,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孫子也沒了,他不願意去睹物思人。
陸守儼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指尖相扣,低聲安慰道:“挽挽,過去的都過去了。”
初挽收斂了情緒:“你可以和我說一些我父母的事情嗎,什麼都可以?”
陸守儼:“其實我和你爸接觸並不多,就我印象中,他過來我們家也就兩次。”
他頓了頓,便記起來初挽父親在協和醫院的情景,那是他見到初挽父親的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低聲說:“以後慢慢和你說。”
初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