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賞玉祖
抵達永陵村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漫山遍野的紅葉紅得濕潤通透,空氣中彌漫著雨後的清新以及泥土的芬芳。
再見到老太爺的時候,明顯感覺老太爺的精氣神短了一截子。
初挽心裡明白,老太爺麵上看著還行,但是各項器官已經嚴重衰竭,不過是硬撐著罷了。
到了這個年紀,藥石不能醫,不受罪就那麼離去都是好的。
之前還撐著那麼一點精氣神,現在自己結婚了,他沒彆的牽掛了,便鬆懈下來。
人泄了那口氣,馬上就不一樣了,就像氣球癟了一樣。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初挽也接受這個現實,不過看到這情景,還是有些難過。
這就像是看著一棵樹終究要枯萎,她卻無能為力。
她便小心地守在老太爺身邊,給他裝煙袋,陪著他說幾句話。
不過初老太爺卻不太想讓她陪著,他叫了陸守儼這個重孫女婿說話。
初挽洗了水果送過去,聽了一耳朵,聽得出,老太爺在鬆懈了那口氣後,已經是徹底的老人家心思,對陸守儼現在是真心欣賞。
她便覺得欣慰,甚至覺得,重活一世,哪怕一事無成,她至少讓老太爺走得比上輩子更舒心,就已經值了。
吃過中午飯,陸守儼跟著初挽過來初挽的房間。
進屋後,他關上門,本是下意識一個動作,不過初挽卻突然想起上一次他過來自己房間。
下雨天,他站在門外,她放他進來,卻又被他嚇到,於是他隻是站在門邊,看著她和她說話。
那個時候的渴望和煎熬,化作了現在的若無其事和光明正大。
她這麼想著的時候,他也看過來,四目相對,顯然彼此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有時候就是這樣,不需要言語,一個眼神,甚至不需要眼神,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意思。
先開口的是陸守儼:“我晚上怎麼睡?”
初挽把問題反拋給他:“你覺得呢?”
陸守儼聽這話,默了默,笑了。
她從小就很有脾氣,得罪了她,她當時不說什麼,後麵肯定要找補回來。
他便低聲道:“我們當然要一起睡。“
初挽:“也不用吧.….
陸守儼肯定地道:“用。”
初挽:“嗯?”
陸守儼道:“挽挽,我不想一個人睡,我們這不是結婚了嗎?”
初挽:“是,結婚了,所以作為一個男人,你需要有人給你解皮帶了。”
陸守儼:“我在車上說了,我們現在可以試試。”
他還是不在解皮帶上承認錯誤,她就故意道:“晚了,我現在隻有兩歲!”
陸守儼笑看著她:“兩歲?那還小呢,晚上得要人抱著哄吧?”
初挽一聽,差點跳腳:“陸守儼,我不理你了,我也不和你一起睡了!”
誰知道她這麼一說,就聽那屋老太爺的聲音響起:“挽挽,怎麼了,我聽你和守儼吵嘴呢?”
初挽忙道:“沒有,我們正商量睡覺的事呢。”
老太爺:“你給他多鋪床被子,天冷了。”
初挽:“是,太爺爺,我知道了。”
那邊老太爺沒聲了,初挽睨了眼陸守儼,壓低聲音道:“都怪你!”
陸守儼無奈:“我一直壓著聲,是你說話太大聲。”
初挽氣鼓鼓:“是你!”
陸守儼:“挽挽——”
初挽:“就是你!”
陸守儼:“行,是我。”
他承認了錯誤,然而初挽並沒勝利,她找來了破草墊子和褥子被子,準備給陸守儼用。
陸守儼把屋裡的各樣雜物挪移了下,又打掃一番,總算在地上騰出一個地來鋪床。
鋪好後,他看著她那張小床,道:“到時候你睡床上,我就在下麵。”
初挽還是沒好氣:“……反正我床就這麼小,你彆想和我擠。”
陸守儼目光落在她臉上,欲言又止。
初挽:“怎麼,你有意見?”
陸守儼歎道:“我怕你到時候打個滾,從床上掉下來砸到我。”
初挽:“……”
她保證:“放心好了,才不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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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時候,村長過來,初挽幾個舅舅也都跟著來了,一個個對陸守儼頗為奉承,對初老太爺也比平時添了幾分敬重。
不過初挽幾個舅舅走的時候,眼睛都往院子裡瞄,初挽知道他們惦記著這房子。
陸守儼也看出來了,直接問初挽:“你有什麼打算?”
初挽:“該怎麼做,太爺爺已經和我提過了,以後再說吧,現在太爺爺還在,先不去想。”
陸守儼見此,也就不問了,下午時候,初挽沒事在屋裡看書,陸守儼陪著老太爺下棋抽煙。
老太爺年紀大了,說話有時候會顛三倒四絮絮叨叨的,同樣的話回頭忘了再說,不過陸守儼竟然一點不嫌煩,就那麼認真聽著,偶爾還要提問幾個問題。
初挽見此,心裡不免感慨,其實哄老太爺這方麵,陸守儼做得真是足夠好。
傍晚那會,老太爺去隔壁串門,家裡就陸守儼和初挽,初挽洗碗,陸守儼便將旁邊的劈柴給劈碎,一下下的。
劈著間,他見初挽在大鐵鍋裡倒了兩瓢水,這是用灶膛裡那點餘燼來溫點水,方便回頭洗臉洗腳的。
他抬眸,淡聲提醒:“多燒點吧。”
初挽聽著,抬頭看過去。
他正劈柴,一隻手握著斧頭,另一隻手扶著那木柴,胳膊那裡因為用力的緣故而鼓鼓起來,充滿力道和迸發感。
手起刀落間,劈柴應聲而碎。
她這麼看著他時,他也正好看過來,視線相觸,他的意思明白地寫在眸中。
初挽收回了目光。
於是整個晚上,她思緒散亂,東想西想,想得竟然臉紅耳熱。
晚間時候,老太爺回來,和初挽陸守儼說幾句話,也就歇下了,陸守儼略收拾過東西後,便進屋,關好了門,準備睡覺。
他關門的時候,初挽已經躺在床上鑽進被窩了。
這時候窗外秋雨還在繼續,聲音不大,細密落下,屋內也變得朦朧起來。
初挽聽著陸守儼的動靜,他關緊了門,之後便走到了地鋪前,她能聽到他脫衣服的窸窣聲。
黑夜讓聽覺變得敏銳起來,初挽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他解扣子的聲音。
初挽舔了舔唇,她覺得嗓子發乾。
這是她的房間,她睡了十幾年,充滿了她的氣息,這是陌生男人的禁地。
幾個月前,這個男人還不被允許進去,他雨夜闖入,隻敢站在門前,不敢踏雷池一步。
結果現在,他光明正大進來,睡在這裡,他在解扣子。
這個男人心裡在想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他也知道她很清楚。
彼此心知肚明,卻又較勁抻著,隔著一層窗戶紙,她在較勁,他在壓抑,你進我退,我進你退。
初挽控製著自己的呼吸,聽著他的動作,就在這時,她聽到一聲微妙的“哢”,很輕,卻很清晰。
初挽意識到,那是皮帶扣被解開了,就是那個之前她解不開的皮帶扣。
其實根本不需要這種聲音,他就可以解開吧,現在有些刻意了。
就是故意給她聽的吧……
她不著痕跡地彆過眼,偷偷看過去,借著微弱的光,她看到他手中拿著的正是皮帶,皮帶扣上的金屬發出微光。
他一絲不苟地將皮帶卷起來,動作緩慢。
初挽不出聲,就那麼看著。
之後,她聽到他壓低聲音問:“我東西放哪兒?”
初挽心微微提起,不過她裝作很漫不經心地道:“隨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