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前方遇到了迎親隊伍,隻得停下,等迎親隊伍走過之後,再行前進,齊妤放下車窗簾子,反正無聊,便決定來跟楚慕聊上一聊,她問:
“王爺覺得,安國公其人如何?安國公府又如何?”
楚慕見齊妤有心與他說話,怕她以為自己今日是不知分寸,在安國公府鬨那麼一場,不想讓她誤會,便如實解釋道:
“安康年其人是本王平生所見小人之最,你彆看安國公府是百年世家,被他們營造出來的崢嶸鼎盛給騙了。實際上安家百年前乾的就是人牙子買賣,經過百年的熏陶和經營,才有了如今的門庭,不知道暗地裡用了多少肮臟手段維持下來的。”
“他們在各地搜羅模樣尚可的童男童女,聚在一處養著,教歌教舞,教書教字,將這些美貌少年、少女養出來,到了年紀挑選著送去給各級權貴押玩享樂,以此獲得相應的好處。”
“這些孩子,對外都說是他們旁支的孩子,他安家百年前不過是人牙子,哪來什麼旁支。我父皇的後宮中就曾有過安家的四個女兒,我皇兄的後宮也有兩個,你知道的,當今太後,不滿十四歲便被送入宮中。就這樣一個不思進取,靠出賣無數色相獲得地位和利益的人家,本王無論怎麼羞辱他,他都得受著!”
楚慕對齊妤倒是沒有任何隱瞞,將安國公府的前世今生儘數告知。其實這些內情,齊妤多少也知道些,安國公府確實是靠這些卑鄙手段爬上來的,可他們既然爬上來了,就說明他們已經成功了。
“王爺既知道安國公是這樣的小人,那就不想想,開罪了這樣的小人,會引來多少麻煩和後果嗎?”齊妤問。
楚慕不以為意:“再多的麻煩和後果,本王都擔得起。”
齊妤微笑不減:“王爺擔得起,可王爺身邊的人也全都擔的起嗎?我對朝堂之事不甚明了,但就從後宅聽聞的消息來看,前陣子,似乎禦史台的孫大人和翰林院的李院正都有納妾之喜。”
“孫大人向來不與王爺為伍,李院正更身兼太子太傅,若是他二人同時發難,禦史台羅列王爺或者王爺身邊親信的罪狀,告到禦前,李院正再用太子太傅的身份求見陛下,要陛下嚴懲禦史台所告之人,到時候,王爺當何解?”
齊妤的問題讓楚慕微微一窒,先前還暈乎乎的酒,似乎一下子就醒了。
“何解?本王也不是第一次被禦史台彈劾,他們哪次成功了?李院正確實乃陛下之師,可陛下如今未曾親政,他又能奈本王何?”楚慕說。
齊妤臉上的笑容漸漸加深,楚慕還是第一次發現,齊妤臉上有酒窩,並且還這般深陷,叫人仿佛真能醉死在裡頭似的。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陛下如今未曾親政,但他日後總有親政的時候,李院正和禦史台會在陛下心中留下一根難以拔除的刺,那根刺,才是將來有可能會傷害到王爺的利器。”
“再說說我那兩個繼妹。王爺當眾打了她們,她們不會有所警示,因為在她們看來,王爺今日打的並不是她們的臉,而是她們父親,母親,甚至家族的臉,她們會以弱小的,需要保護的小女兒身份,向父親,母親,家族哭訴王爺的暴行,她們的母親是妾身的繼母,如今是齊國公夫人,她也許不會在安國公府鬨,但回到齊國公府,定然會向我父親發難,逼著我父親與王爺討回公道。”
“我父親那個人,王爺是知道的,他固執起來,也許比十個禦史台還要難纏。不過王爺可以慶幸的是,我父親並不是那等會輕易聽信人言的人,但一切也都不好說,男人嘛,總有腦子不受控製的時候,誰也不能保證,我父親會不會被我繼母迷惑住,來與王爺作對。”
齊妤的聲音很好聽,她便是言之無物,楚慕都越聽越上癮,更彆說,齊妤說的這些都是極有可能會發生的,很有道理的話,像齊妤這樣的聰明睿智的女人,楚慕從未見過,如果不是因為情蠱的關係,也許他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聽齊妤說出這些令人驚豔的話語。
頓時心中有些矛盾,問道:
“那照你這麼說,若今後遇見像安國公府和你兩個繼妹那般的小人時,本王不能招惹,反而還要對他們敬而遠之?你莫不是還責怪本王為你教訓她們是多此一舉,是給你惹麻煩吧?”
如果齊妤回答是,那她可就是沒良心了。
幸好,齊妤還算有點良心。
“妾身若真覺得王爺是給我惹了麻煩,便不會與王爺說這麼些個話了。”
楚慕心中略微好受些,又問:“那你到底什麼意思?是要本王以後遇到這樣的人,能躲就躲?”
齊妤搖了搖頭,轉向楚慕,溫柔笑道:
“當然不是。妾身的意思是,今後王爺若再遇到這種想要教訓的小人時,不要打草驚蛇,不要隨隨便便打她們兩個巴掌就算,對這種人,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深,便是挖他祖墳,斷他生路,也要一擊即中,叫他永無翻身之日。”
人家隻是說了你幾句壞話,你就要挖人家祖墳,斷人家生路?雖說對象也不是什麼好人,可這也太……楚慕看著露出溫柔笑容的齊妤,後脊背沒由來的忽然發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