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杜家大夫人說的,她娘家是大行台,與安國公府沾著些親,據說進來以遠安侯府、朔寧侯府、韓國公府三大世家為首的十幾家都在聯手打壓安國公府的各處營生,安家的兒子和女婿們在朝中也是舉步維艱,一夜之間,安國公府就好像成了個活靶子,安國公近來光是與那些世家周旋就焦頭爛額了。”
“雖說各家關起門來過各家的生活,可紙包不住火,天下也沒有不透風的牆,安國公府的遭遇便是他們自己想瞞也是瞞不住的。彆家該知道的自然還是會知道,永榮郡王是再謹慎不過的人,怎肯在這風口浪尖與安國公府有牽連呢。”
秦氏說的這個理由,聽起來才有點說服力,畢竟是兩家結親的大事,不會因為一件打嘴巴的事情就全盤否決,肯定還有些彆的原因。
“哦,竟還有此事。”顧氏驚訝,又問:“那安國公府究竟如何犯了眾怒?”
“隱約是揭了這些府邸的短,高門大戶,人口複雜的家裡,難免有些不可告人的陰私事,安國公便是知道了,也不該到處宣揚,不怪各家圍剿他了。”秦氏的語氣頗有點隔岸觀火的意思。
她本就不喜安氏,若非兒子醉酒闖禍要負責,秦氏是斷不會接受安氏再嫁進門的。
那邊秦氏在和顧氏分解緣由,這邊齊甯問齊妤:
“姐,真如祖母說的這般嗎?安國公府犯眾怒了?”
齊甯隻知道最近安氏總往安國公府去,偶爾還會和父親在書房爭吵,父親煩不勝煩,有的時候乾脆不回來,直接住在衙所裡,不成想竟還有這番曲折在裡麵。
齊妤看著齊甯笑了一下,沒有作答,兀自垂目飲茶。
楚慕這人有時候單純,但他真正想整治誰的時候,還是有些手段的,安國公府以色易權,看似已經拉攏了不少勳貴府邸,這個時候,如果楚慕單純的動安國公府,那或許就是跟被安國公府收攏的府邸對抗,但如果反過來,他隻一招反間計,先按兵不動,然後悄悄的將各府邸的秘聞發布出去,並且有意引導那些府邸的人追查到安國公府的人身上。
那時候,各勳貴府邸自然會知道安國公送他們美色的真實目的,憑白被人算計了一道,要是把秘密爛在肚子裡也就罷了,偏偏被人捅了出來,那誰能忍下這口氣?不弄他安康年就有鬼了。
這樣一來,楚慕不過就是放放消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利,借各勳貴之手,敲打安國公府了。
而最妙的是,安國公府被這些勳貴聯手收拾,又不能明著喊冤,也不能魚死網破,明明受了欺負,還得四處賠小心,生生咽下這口氣。
就不知對安國公府的這場衝擊,最後究竟能到什麼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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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義伯夫人和小王氏離開之後,齊妤又陪著打了半天的牌,晚上去飯廳用膳的時候,發現男人們已經坐到飯桌上開始喝酒了。
女眷們懶得管他們,反正每年這時候不醉倒幾個都不算過個完整的年,平時再斯文,再滴酒不沾的男人,到了全是男人的酒桌上,就沒幾個能穩坐不喝的,女眷們也都做好了‘收屍’的準備。
今年的聚會,因為有楚慕的存在,喝酒的角逐氛圍異常激烈,除了薛玉章以外(被官位賄賂了),其他人全都以把楚慕灌倒為己任,甚至還推舉了齊振南做酒首。
就聽見楚慕在男賓席那邊叫屈,說他們拿泰山大人壓他,便是勝之不武雲雲。
女賓席這邊聽的一清二楚,齊妤低著頭,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齊甯用胳膊撞了撞齊妤,說道:“姐,從前竟不知姐夫這樣豁達親民,外頭把他傳的跟天師鐘馗似的,神鬼不侵,竟也有這副麵貌。”
王氏跟著打趣:“我瞧著也是。王爺是真沒把自己當外人。”
某種意義上來說,王氏說的不錯,楚慕可不就是沒把自己當外人嗎?
一時間,齊妤不知道說啥,乾脆舉杯敬顧氏和秦氏的酒,誰知因為這個,又遭了王氏一頓笑:
“怎的,王爺在那邊喝酒稱雄,你便要在這邊大殺四方了?”王氏打趣齊妤,惹得滿桌人都笑了起來。
齊妤無奈自己將杯中酒飲儘,認輸道:
“唉,我自罰,不敢再說了,你們隨意吧。”
又是一陣笑,惹得齊妤哭笑不得。
倒是顧氏和秦氏兩人看在眼裡,顧氏說道:“還真彆說,我覺著今年的妤姐兒似乎是要比往年開心些的。”
這話秦氏有共鳴:
“你也這般覺得?我瞧著也是。這夫妻間,開始的時候總要磨合幾年,待彼此的脾性有所了解了,不再為些小事惱火傷神了,那日子就能一天天變好。妤姐兒和王爺前兩年便是磨合著,今年果真好了許多,說不定明年,咱們就能抱上重孫子咯。”
提到重孫子,顧氏也是眉開眼笑:“那我得趕快給孩子準備見麵禮了。哈哈哈哈。”
這些硬核話題,齊妤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不得不說,兩個老人家想的也太深遠了,剛還在說夫妻磨合,下一刻就想到了要給孩子準備見麵禮,若再繼續讓她們聊下去,約莫都能聊到孩子滿月上學堂了。
幸好齊甯體諒親姐姐,用自己給姐姐做擋盾,說:“祖母和外祖母就隻想著姐姐,怎麼也不說給我出出主意,寬寬我的心呢?”
因為齊甯這句撒嬌的話,飯桌上的話題風向果然立刻轉向了她身上,王氏又火力全開的打趣起齊甯來。
總的來說,這一日的拜年很圓滿,齊妤原本還擔心因為楚慕的到來,會給大家憑添拘謹,但楚慕這人還是相當豁得出去的,絲毫沒有他身為攝政王的架子,仿佛隻要他願意,可以和任何人談笑風生,並且讓人很快對他徹底改觀。
然而——
當齊妤穿好了鬥篷,抱起小手爐,跟顧氏、秦氏道彆,卻看見楚慕被兩個將軍府護院左右架著出來,而另一邊,齊振南也好不到哪兒去,被兩人攙扶著出來,酒桌上唯一還算清醒的就是李恒,也讓一人攙扶著出來送客。
對齊妤解釋道:
“喝到最後,其他人都趴地了,就剩王爺和國公爺兩人在那兒一杯杯的鬥酒,互不相讓,誰勸都不聽,這不喝著喝著就成這樣了,都醉的不輕。”
齊妤彎腰下去看垂頭喪氣的楚慕,想確定他是不是真的醉了,楚慕耷拉著雙眼,兩頰酡紅,看著還真像那麼回事兒,隻見他兩眼無神的瞥了一眼齊妤,然後就開始軟軟的推拒身邊攙扶他的人,嘴裡迷糊不輕的嘟囔:
“本,本,本王沒醉。彆碰我——”將一隻手解放出來之後,楚慕軟軟的指著齊妤的鼻子,臉上漾出一抹笑,然後整個人就跟脫了靶似的,直接往齊妤撲過來,沒有絲毫準備的齊妤被他撲個正著,險些步伐不穩摔倒,幸好有齊甯眼明手快在她後麵幫忙撐著。
齊甯見楚慕都喝成這樣了,趕忙問李恒:“郡王呢?怎麼沒見他出來?”
李恒捶打一番額頭,想了想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指著裡麵說到:
“喲,郡王替王爺擋了好幾杯酒,早喝趴了,我都把他給忘了,估摸著還在桌子底下躺著呢吧。”
齊甯大驚失色:“什麼?還在桌子底下?”
說完就要過去,走前還不忘對齊妤說:“姐,你站穩了,我去找薛玉章,這人真是!不能喝就彆喝嘛。”
齊妤整個人被楚慕抱著,想把齊甯喊回來都不行,楚慕這人醉就醉了,居然是這副熊樣,巴著齊妤就跟樹懶巴著樹,誰來扶都不要,隻巴著齊妤一個人。
齊妤不堪負重,未免再鬨出笑話,趕忙跟李恒辭了行,半拖半扶,在兩個丫鬟,兩個車夫的鼎力相助下,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楚慕抬上了馬車。
一路上,楚慕隻顧趴在坐席上閉眼睡,就算姿勢不舒服他也一動不動,馬車從將軍府一直行駛回肅王府都沒醒過來,一路鼾聲大作,看來是真醉了。
馬車停在王府外麵,琥珀和明珠早就下車喊人出來幫忙,下人們七手八腳的把楚慕搬下馬車,楚慕似乎給他們弄醒了,一陣發難,把扶他的那些人都推到了一邊,然後勉強抬著他醉意朦朧的眼睛,盯上了想把他丟下不管不顧,兀自進府的齊妤。
如在將軍府門前那般一樣,直接撲到齊妤身上,齊妤逃無可逃,甩掉他一條胳膊,他接著兩條胳膊掛上來,想把他叫醒了,可他醉醺醺的,無論齊妤說什麼,楚慕就是沒反應,隻閉著眼睛抱著她。
最後沒法子,明珠道:
“王妃,咱還是趕緊把王爺弄進府裡去吧。這麼在外僵持也不是個事兒啊。”
齊妤暗自咬牙,在心裡把楚慕好一通罵,可有什麼用,楚慕醉的東倒西歪,到頭來她還不是得拖著個山一樣的東西進門。
進府之後,齊妤想把楚慕拖到他的書房去安頓,可楚慕的腳像是長了眼睛,就是不往書房那邊去,齊妤搖搖晃晃,跌跌撞撞,也不知是她扶著楚慕,還是楚慕拖著她,反正最終的結果看起來就是,她把楚慕給直接扶到了主院,想帶他去客房也沒能成功,不知不覺間就撞進了她的寢房。
從未有過這般激烈運動的齊妤,氣喘籲籲的隱隱察覺有些不對,但也許是楚慕的醉相太真切,讓齊妤就算覺得不對勁,但還是堅持把楚慕拖到裡間,強撐著力氣,讓琥珀和明珠趕緊把她的被褥取走,重新給楚慕鋪上新被褥,這其間,楚慕乖得就跟什麼似的,伏在齊妤肩上呼呼大睡。
許是他醉的實在太真了,讓齊妤心中的不對勁沉寂下去,想著反正已經走到這一步,待會兒隻要把楚慕從肩上卸下來,她就可以脫身,讓他睡這兒,她今天晚上則去客房裡睡好了。
可她‘卸貨’的時候,一邊身子忽然一輕,她以為楚慕會這麼掉到床上去,卻沒想他掉下去的那一瞬間,齊妤也被一股強橫的力量拖著一同下墜,整個人轉動兩圈後,就給一座大山死死的壓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