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齊妤問楚慕:“你跟我爹打什麼啞謎?”
楚慕但笑不語,直到齊妤要著急了,楚慕才湊近她耳旁說了句話,齊妤這才恍然大悟,微微紅了臉頰,啐了楚慕一口:“呸,誰要跟你生一串孩子。”
“沒有一串,兩個三總得要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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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裡正為攝政王楚慕要離京回中州一事吵得不可開交。
有人覺得楚慕回京為攝政王,本就是受命於先帝,有詔書為證,而在做攝政王的這幾年中,所有人都以為楚慕要挾天子令諸侯,圖謀不軌,但也隻是以為,楚慕不僅沒有動過篡位的念頭,甚至還將朝政力挽狂瀾,撥亂反正,肅清朝綱,不失為臣之功,楚慕請辭書中寫的很清楚,現在新帝繼位,朝綱穩定,他這個攝政王自然要還政給新帝,既然還政了,那他也就沒有繼續留在京城的道理,自請回中州,合情合理。
而有人覺得楚慕手中兵權太重,若是貿然放他回中州,說不定就是放虎歸山,到時候將在外,根本沒法控製,會給國家帶來不必要的不穩定因素,所以這一部分人是竭力阻止楚慕出京的,說除非楚慕交出中州兵權,否則放他出京必然冒險。
兩方人馬吵的不可開交,楚策坐在龍椅上聽的越發頭疼,將兩邊折子都放到一邊,對站在一旁始終一言不發的齊國公問道:
“此事,齊國公怎麼看?”
楚策話音落下,就又有大臣抗議:
“陛下,齊國公乃是肅王殿下的嶽丈大人,此事想來不便出麵吧。”
楚策耐著性子說道:
“孫大人,朕隻是想問問齊國公的意思,怎的這禦書房裡,隻能你孫大人開口,其他人便開不了口了是嗎?還是說,你覺得朕初登大寶,沒有能力親政。即便肅王歸還了政權,朕在你們這班老臣麵前,依舊連句話都說不得,是嗎?”
楚策的話讓孫大人十分惶恐,當即麵色蒼白,跪下請罪:
“皇上恕罪,臣,臣不敢。”
楚策繼位以來,一直走的都是溫和路線,臣子間不管哪一方的意見他都會聽一聽,任人唯賢,還未跟朝臣們起過衝突,這樣的皇帝,感覺也沒有比上一個小皇帝多點魄力什麼的,所以有些老臣不免將楚策跟之前的小皇帝一樣看待,覺得皇帝就得倚靠他們這些鞏固之臣,行為舉止上也就多了幾分傲氣。
楚策這番話連消帶打,不僅僅說的是孫大人的事情,連其他臣子也一起訓斥,讓大家都認識到,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並不是以前那個對誰都戰戰兢兢,說一句話要看朝臣好幾回顏色的小皇帝了。
楚策並不理會跪在地上的孫大人,而是繼續對齊振南道:
“齊國公,這件事你怎麼看?你覺得朕該放肅王回中州嗎?”
齊振南拱手上前行禮,未曾有任何猶豫,說道:
“啟稟皇上,以臣之見,肅王殿下既然如今已非攝政王,還政於陛下,那他繼續留在京中的意義便不大了,不如讓他回中州,繼續在中州為陛下守住疆域。”
齊振南的話剛說完,那些反對楚慕出京的一黨就跳出來了。
“國公大人此言差矣,肅王殿下雖然還政於陛下,可他手上還有國之重器,三十萬中州大軍的兵權啊,說句不好聽的,若讓肅王殿下出京,無異於放虎歸山,將來若肅王殿下有了反心,試問這京城內外,有誰能抵禦的了他中州大軍?難道國公大人能抵禦嗎?”
一陣附和之聲在禦膳房中響起。
楚策剛要開口製止,就聽齊振南果斷回道:
“若真有那一日,便請李大人將我齊國公府上下送去祭旗好了。”
禦書房中因為齊振南一句駭人聽聞的話而忽然安靜下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懂齊振南這句話什麼意思,李大人蹙眉甩袖道:
“下官與國公說正經話,國公何苦與下官說這些不著邊際的。”
“我說的也是正經話。”齊振南走到那李大人麵前,正色說道:
“舉朝皆知肅王乃我的齊國公府的女婿,他離京之後若是將來真如李大人所揣測那般兵臨城下,那我齊國公府第一個出去祭旗,絕無怨言。”
李大人被齊振南的氣勢所逼,節節敗退,周圍先前還與他同一陣線的同僚此刻也沒了聲音,竟無一人聲援於他,李大人硬著頭皮與齊振南較量:
“齊國公此言,是,是要為肅王作保咯。”
齊振南一派輕鬆的點頭:
“不錯。”
禦書房裡的大臣們麵麵相覷,先前的爭吵聲因為齊振南的介入而煙消雲散,本來那些反對楚慕回中州的官員們就沒有站得住的理由,說是擔心楚慕今後手握重兵謀反,但一切都是擔心,什麼都沒發生的事情,實在沒什麼說服力,再加上楚慕這些年在朝中,跋扈是跋扈了點,但終究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先帝讓他輔佐太子登基,他也確實做到位了。
如今齊振南直言作保,可以說是把這些反對的聲音徹底壓死了。
“諸位可還有什麼想說的?”楚策心下佩服齊振南,隻用一句話,就把爭吵了這麼長時間的問題直接解決了。
能做到禦書房裡說話的臣子,自然都是人精,話既說到此處,他們若還不能看清形勢,那這麼多年的官場浸淫就算是白費了,皇帝明顯是偏著肅王,又有齊國公作保,如今任誰也攔不住肅王歸去的腳步了。
“既然諸位大人無話可說,那此時便定下了。朕許肅王離京,繼續為朕執掌中州兵權,保衛中州安寧。”
“臣等遵旨。”
一個月後。
高聳的城牆之上,兩道目光送彆遠去的車隊。
楚肖臉上帶著病容,站在楚策身後,說道:“皇上就真的不擔心?”
楚策遙遙望去:“有表姐在,朕不擔心。”
“表姐……齊妤嗎?她聰明了一輩子,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卻看走眼了。她跟楚慕去中州,中州那邊都是莽夫,她用不了多久,就會後悔了。”楚肖如是說。
楚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頭看向眸中透出不舍的楚肖,半晌後,才對楚肖問:
“四哥,你知道我表姐為什麼選了三哥,卻沒有選你?”
楚肖一愣:“陛下知道為何?”
“嗯,朕知道。”楚策說:“誠如你所言,我表姐是個很聰明的人,最討厭的便是莽夫。怎麼看她都應該更喜歡你,而不喜歡三哥。我也納悶了好久,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後來我觀察了一陣就明白了,因為三哥對她毫無保留,有七分,恨不得給她十分。如果換做是你,你捫心自問能做到三哥那樣嗎?”
楚肖似乎還有不服:
“他叫什麼毫無保留,他開始說喜歡齊妤,根本就是因為……”
楚肖話說了一半,忽然止住了。就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當初楚慕愛上齊妤確實是因為中了情蠱,可他在中了情蠱以後,明明知道怎麼解毒,卻寧願不解蠱毒,也不願傷害齊妤半分,拿齊妤去冒險。
而他呢?為了讓楚慕快點醒悟過來,直接便讓人取了齊妤的心頭血。
那時的他,是真的為了讓楚慕趕緊解毒,放棄齊妤,還是在害怕,若不解毒,等到齊妤被楚慕的柔情蜜意俘獲之後,他會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嘴上說著要給齊妤幸福,可實際上該把齊妤推出去的時候,他一絲一毫都沒有遲疑過。
說到底,齊妤在他心裡根本就沒有他自己想的那麼重要,他隻是不甘心罷了。不甘心自己的一切被楚慕搶走。
這些事情,他現在才看清,但齊妤想必早就已經看清了吧,所以她才會義無反顧的選擇楚慕。
原來是這樣。
楚策看楚肖的目光中透出了然,便知他已懂得。原處的車馬已經看不太清楚,楚策爽朗一笑,果斷轉身,勾著失魂落魄的楚肖走下城牆。
“四哥,如今三哥已經離開了,咱們頭上總算沒有人壓著了,也算是好事一樁,咱們去喝酒吧。”
說完,不等楚肖反應,楚策就拉著楚肖鑽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漸漸南去的車隊,迎著朝陽前行。
齊妤掀開車窗,往越來越遠的京城望去,心中頗為感慨,這一去也不知經年能歸。
楚慕隨護在馬車左右,伸手在她眼前一晃,說道:
“舍不得嗎?”
齊妤點頭:“有點。”
“後悔嗎?”
齊妤繼續點頭:“嗯,也有點,不知道中州什麼樣,住不住的習慣。”
“你要是住不慣,我就帶你回來。”
楚慕誠摯的話讓齊妤心上一暖,夫妻倆相視而笑,迎著朝陽繼續前行,從今往後,不管何種境遇,夫妻同心,攜手便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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