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楚燒掉了那顆三生石上的名字,指尖收回衣袖,沒什麼表情。
婚禮過後回到主峰,她就有些忙碌起來了。
那位老朋友也到了諭仙宗。
喻楚特意親自去接他。
老人家沒有從諭仙宗正門進,反而挑了個小路,喻楚找到他時,就看見一個佝僂著背的身影,提著酒葫蘆,頭發花白,衣服破破爛爛的……頗有老頑童似的形象。
她立在原地鞠了一躬:“見過陳老前輩,前輩來諭仙宗,怎麼不走正門?偏偏要走這荒無人煙的小路……”
話音一落。
那邊的老人家轉過頭。
雖然頭發花白,老人容貌卻年輕,居然像是個麵容清秀的少年。他笑吟吟看向喻楚,掛著酒葫蘆,慢慢地站直了身體,也不矮,站直之後就完全像個十幾歲的年輕人了。
隻不過,他出口的聲音仍舊蒼老,感歎道:“我這把老骨頭啊,真是越來越不行啦……現在走路總想彎著腰,直起來就覺得不舒服。”
喻楚笑笑。
陳師鬆跟著她往主峰走,笑眯眯地打量她:“哎呀,我們漂亮的小楚楚,幾年不見真是成熟了不少。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還沒找個道侶暖暖床?自己一個人多孤單啊!”
他歎口氣:“你這主峰,環境雖然不錯,但就是太孤寂了。你性格也冷,這樣對你的修煉沒有益處。”
喻楚仍舊笑笑。
過了會兒,她才微微搖頭,“我此生恐怕修為不能精進了,就連時日也所剩無幾。又何必禍害彆人做道侶呢?”
陳師鬆表情凝重起來,“你體內的毒怎麼樣了?”
他一邊問,一邊捏住喻楚的脈搏,探了片刻才輕輕鬆開手,沒說什麼,隻輕歎了聲:“……命有此劫。”
喻楚白色衣袖遮住自己的手腕,看向主峰的方向,“我時日無多,所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諭仙宗。現在惜夢和魔族勾結,我必須把她鏟除,才能放心離開諭仙宗。”
陳師鬆默默點了點頭,又歎口氣,道:“你這女娃娃與老夫有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老夫不會推辭。”
“多謝前輩。”
喻楚站定,朝他鞠躬。
陳師鬆把她扶起來,“你傳書給我的計劃,我看了。如果要偽裝身份,我看我在你們諭仙宗,最好能偽裝一個比較高的身份。這樣也好幫你完成計劃,吸引那些人的注意。”
“嗯。”
喻楚點了點頭。
“老夫這臉還是很嫩的,要裝成你師祖恐怕不行。”陳師鬆笑道,“不如就做你的徒弟如何?”
“……”白衣女子愣了一下。
“怎麼了,”老人問,“可有什麼不妥?”
喻楚眨了眨眼,慢慢搖頭:“……並無不妥。”
“那就這樣辦吧。隻是我的聲音無法改變,以後做個啞巴徒弟就是。你有什麼事情都可交代我去做,以我的修為在你們諭仙宗來去無蹤,還是很容易辦到的。再說,還有宗主徒弟的身份給我保駕護航。”
陳師鬆摸了摸胡子……摸了個空,想起自己沒有胡子,於是悻悻垂手。
他看向喻楚,“有我在……你的身體不能拖了,我會著手給你調藥,你體內生機能拖一日是一日。”
喻楚扯了扯唇角,“沒有用,身體早就垮了。”
“那可不行!”小老頭頂著一張年輕的臉,吹胡子瞪眼道:“以後你得聽我的,讓你休息就休息睡覺就睡覺,多活幾年也是好的。”
喻楚無奈,點點頭:“……好。”
*
於是。
諭仙宗主峰之上,來了個新徒弟。
據說是宗主出門在外撿回來的,是個年輕的小啞巴,修為也不高,不知道宗主看上他什麼資質,居然帶了回來,並且宣布收為弟子。
眾人不解。
但宗主的命令也隻能接受。
主峰上便從兩個人。
變成了三個人。
“……”
修長雪白的少年定定望著新師弟,一貫冷淡的表情,此時似乎更冷,白嫩小臉上滿是嚴肅神色。隻是他長指的指節略微泛白,緊抿著唇瓣,麵無表情盯著大殿上的啞巴弟子。對方麵容清秀,笑容也甜,總是樂嗬嗬的樣子,雖然身材矮小了些,但眼睛明亮,望著人時極為專注。
江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隻覺得心尖被挖空了一塊又一塊,好像被泡在冰水裡反複翻滾。
還有驚慌。
他站在原地,雪白長指緊緊握著腰間長劍,睫毛微顫,定定盯著對方,精致的小臉蒼白。
白衣仙尊從門外進來。
江燃回頭,沉默著,白皙臉頰有些可憐巴巴,安靜不語地抬眸,抿了一下唇瓣,睜大形狀可愛的眸子盯著師父。那名清秀的啞巴少年已經一溜煙,跑去了仙尊身邊,抬手抓住她寬大衣袖,牽住了。
“……”江燃沒有表情。
他唇瓣卻抿得更緊,唇色幾乎一片淺白。
臉色如白紙。
而女子也並未拒絕啞巴少年靠近,隻是輕輕抽走衣袖,溫柔道:“我先帶你去看看房間吧。”
小啞巴頓時有些高興,連忙對她點了點頭。
…
江燃站在原地。
臉色蒼白,眸光都有些微晃,抿唇安靜了幾秒,少年才抬起眸,安安靜靜跟著。
隻是睫毛有些顫。
緊緊握著指節,以壓製咚咚跳動的心臟,越痛它越是急跳,跳得極痛,江燃咬住唇角。
喻楚帶啞巴徒弟來到長廊,指向一間和自己距離兩三間的屋子,語氣柔和地道:“以後就住這裡,如何?”
啞巴徒弟抬頭,扯了扯她衣袖,比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