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站了很久。
他並未意識到自己站了很久,直到輕飄飄的冷風吹過臉頰,少年睫毛才略微一顫,垂下來,慢慢慢慢地合上門。他後退了兩步,停在房間裡。
這個房間依舊是冷冷清清的樣子。
以前師父對他好時,最大的心願不就是這樣冷清麼?
擺脫那種畸形的關係。叫她瘋子,拒絕她所有的靠近。哪怕是好意。
現在,得償所願啊。
少年清透眸中,碎光緩緩搖晃,在月色下映出溫柔醉人的意味,隻是他明明在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卻淺淡,幾乎看不清晰。
少年慢慢後退,到了桌子前,才忽然顫了一下眼睫,垂眸看了一眼桌子,又看向月色皎潔的窗外。
他咬住唇角,走向窗子,雪白長指撐在窗欞邊緣,修長身影從窗內輕巧躍了出去,落在草地上,沒有聲息。少年心臟忽然怦咚怦咚,慢慢跳起,他微微屏住呼吸。
——並不難找。
當初隻是隨手的一扔,外麵又沒有什麼複雜地貌,輕淺的草葉和小花,地上靜靜躺著一支木質的豎笛。
隻是。
扔出來後沒有人找它,又下過了幾場大雨,天氣寒冷,豎笛是木質的,上麵早就腐朽斑斑,還沾著幾分濕潤和殘缺的葉片。顏色也變深了,和最初蔥翠的顏色不同。
傷痕累累的樣子。
被人丟棄的樣子。
江燃咬住唇角,心臟不知道為何又開始疼,每次疼起來都痛不欲生,可他也不想壓製這種疼痛。他好像是在把她的經曆全部走一遍,所以沒資格委屈,他把人推開,現在得償所願,所有東西中隻剩下這支豎笛了。
和她腰間的那支玉笛一樣。
好像道侶的信物。
然後——被他拿起來扔向窗外。踐踏心意一般麵無表情地丟掉,甚至沒有多看看它。
少年輕輕摘掉上麵殘缺的葉片,白皙長指掠過豎笛的木紋。這木頭是極嬌貴的木質,她當初應該想做最好的東西給他。沒想到師父那麼淡定的人,手工居然這麼差,那支笛子歪歪扭扭的,圓洞也有大有小,不過看得出來很認真,就她的手藝,居然還儘力在上麵刻了與她玉笛相似的花紋。
醜醜的笛子。
它的樣子確實很好笑,和仙尊平日裡的風格一點也不搭,少年薄唇微微漾出淺笑,眸光不自覺輕緩下來,指尖一點一點用清潔咒,把上麵被日曬雨淋的痕跡抹除掉,小心露出裡麵的木質。他的視線慢慢往下。
隨後忽然間定住了。
神情微怔,定在原地。
雪白指腹慢慢滑過木笛尾端的字。
歪歪扭扭一筆一劃。
——“江燃”
下麵還畫了個小愛心。
“……”
少年眸光怔怔,那一瞬間僵著,心臟又痛又冷,他喉結微微滾動,好半晌才緩下來,長指按住心口,咬住唇瓣,盯著上麵的名字。
……師父。
師父,你當初,到底有多喜歡我?
他那時並未多看,就拿過來,丟出窗外——
終歸是他丟了什麼。
永遠失去。
少年輕輕握住那支豎笛,站在窗外好一會兒,沒有動靜。
他想要的仁義道德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