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柯表情空白地舉著喇叭,撐過他人生中最不想回憶的一分鐘,讓這個破喇叭叫做最後一個字。
在喇叭閉嘴之後,這位已經尷尬到腳趾蜷縮的小少爺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地接上了前麵的話,但語氣卻明顯虛弱了下去:“——白柳讓我們來找你們,是為了帶你們建設更好的公會。”
下麵食腐公會玩家的眼神齊刷刷地看向木柯手上的破銅喇叭,一頓,然後又微妙地移到了站在桌子上的木柯臉上。
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木柯從他們的眼神裡解讀出了“就這?”的意味。
木柯:“……”
雙方進入了一段奇異的,宛如不知道是誰摁下了暫停鍵的僵持。
牧四誠擋在大廳門口前一步不退,在場玩家不存在能掀翻他跑出去的。
但同樣的,這些人的立場也很堅定,就算被困在這裡,他們是不會輕易被木柯說服,放棄加入國王公會的權利,去幫助一個麵都沒有見過,現在還被圍困的新會長的。
他們能在這個遊戲裡苟且偷生這麼久,彆的不會,趨利避害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木柯深吸了一口氣,又舉起了喇叭,刺耳的擴音嘯叫伴著木柯清晰的聲音在狹小的廉租樓底樓裡回蕩開。
“我們不會阻擋要去加入國王公會的玩家,如果你們想去,你們儘管去,但我們想勸說的對象,是那些不想繼續在大公會裡被剝削奴役,但是卻沒有更好出路的玩家。”
“如果有人已經厭倦了成為公會底層被壓榨和收割的對象,厭倦了無論怎麼掙紮也隻是為了生存換個地方當韭菜,一點尊嚴和能力都沒有的恐懼生活,那麼你可以聽聽我要說的話,這或許會給你一個截然不同的選擇。”
木柯目光清亮:“我說完之後,無論你們是怎麼選擇的,我們都會放你們離開。”
下麵的玩家神色還是不信的,但因為木柯的話,他們臉上明顯出現了好奇。
雖然明知道目前這個遊戲秩序下不太可能存在木柯話中的那種理想選擇,但還是想聽聽這個年輕玩家還能怎麼扯。
也或許是他們的確還存著一點微薄的希望,希望比國王公會更好的選擇,儘管他們理智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遊戲裡不加入公會還能生存下來的散人玩家寥寥無幾。
這是一個很好理解的存活率公理——在極端惡劣的情況下,比如在這個遊戲裡,群體裡的個體生存率會遠高於單獨個體。
就像是在被困在荒野雪地裡,一群人互相抱團取暖存活下來的可能性,遠比落單的一個人高。
就算在群體裡弱者有可能會被剝削,會被犧牲,甚至會被踐踏用於取樂強者,但如果放棄尊嚴就能多苟活一會兒,這就是普通人進入這個遊戲之後的生存之道,也是他們最能找尋到的成功之路,雖懦弱不堪,亦有其理可循。
向牧四誠出口方向擠壓的人群漸漸往回收斂。
他們睜著一雙雙警惕,不敢相信的眼睛審視著站在桌子上的木柯,但身體卻截然相反地留在了簇擁在了木柯站著的桌子周圍,選擇留下來聆聽那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彆樣選擇。
這群在廉租房裡住了很長時間的玩家們,他們的臉臟兮兮的,就和正常世界裡那些在廉租房裡住了幾十年的人一樣,狼藉,不修邊幅,又精神低迷。
目光和神情在放鬆下來之後有種下意識放空的呆滯,看起來就像是已經被折磨得精神不太正常一樣。
這些玩家堆積,互相擠壓站在一起,抬起頭來用空洞無神的目光注視木柯的時候,讓他莫名想起難民窟。
在這個可以隨意調整自己外貌遊戲裡,這種樣子的玩家通常是遊戲最底層的玩家,他們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外貌,也沒有任何其他要求。
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活下去。
木柯站在高出其他人一米多的桌子上,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他居高臨下地環視了一圈這些圍繞著他的這些人。
在這一刻,木柯甚至有些恍惚,他看到了這些人麻木凝滯眼神裡和曾經的他一樣,亮著微弱的,喊著救救我的光。
——對那個還沒有來到這裡來的傳奇新人,被圍困的流浪者,他們的新會長,那個救過他的神明,白柳的微弱期待,隨著木柯的話在這些人寂寂的眼底亮起。
“你說……新會長,那個白柳給了我們彆的選擇,這個選擇是什麼?”有人終於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抬起頭質問木柯。
木柯深吸一口氣:“是交易,白柳會和你們做交易,做完交易之後,他會負責培養你們的能力,讓他們可以獨立通關遊戲養活自己。”
“但你們作為一個群體要定期向他付月薪,每個人平攤——在付了他的月薪之後,你們在遊戲裡無論掙了多少積分和道具都歸你們自己,他不會要你們一分一毫,更不會像是其他公會一樣收取你們天價提成。”
下麵的玩家的眼睛漸漸睜大,他們無措地,又不可置信地看著木柯,接二連三地舉手提問:
“不收取我們的提成和道具?!”
“真的嗎?”
“還會給資源來培養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