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簡單評價:“這聽起來是其他時間線的我會做的事情。”
唐二打看他一眼:“如果這件事隻是這樣,那也不過就是你許多犯罪實績當中微不足道的一項。”
他頓了一下:“我也不可能記到現在。”
白柳側過頭看向唐二打:“後麵還發生了什麼事?”
“……在阿曼德死後,喬治亞恢複了清醒,但阿曼德為他報仇而死這件事再次摧毀了他,喬治亞悲痛欲絕,想要工作卻沒有辦法正常進行工作,異端處理局不得不強迫他休了長假……”
“休假後,喬治亞把自己鎖在阿曼德的房間裡,一坐就是一整天,我去看過他幾次,試圖和他交談,詢問白六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但他隻是魂不守舍的自言自語著——不該是這樣的,我看到的未來不是這樣的,死的應該是我,應該是世界上的其他人,而不是阿曼德……”
唐二打靜了片刻,他咬著煙嘴抬頭看向了白板上【黃金黎明】四個字:
“後來我詢問他的同事,喬治亞有沒有說過白六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他的同事告訴我,喬治亞說白六隻是讓他看了一眼【未來】。”
“沒有人知道喬治亞看到的【未來】是怎麼樣的,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超出了我的意料。”
唐二打看向了白柳:“白六接連摧毀了異端處理局六個秘密據點,搶奪走了不少我們收容的高危異端,雖然我們也成功擊斃了前來摧毀異端的小醜,但還是損失慘重。”
“但這件事最可怕的不是損失這件事,而是白六是怎麼知道異端處理局的秘密據點的,關押著特一級紅色異端的高危據點具體地理位置經過了各類刑訊異端層層加密,隻有喬治亞才知道,而且還不能輕易說出去。”
“——除非是說給這個喬治亞完全信任的人,而在喬治亞心中,這個人隻會是阿曼德。”
唐二打輕歎:“雖然我們不願意相信喬治亞會背叛異端管理局把秘密據點的位置告訴白六,但出於謹慎,還是開始調查起了喬治亞。”
“喬治亞通過了127輪天平檢測,我們確認了他仇恨白六,絕不會背叛異端管理局,背棄和平與正義,但最終各方權衡之下,還是暫時性保留了喬治亞的職位,也將明麵上對喬治亞的調查轉入了地下。”
“遊戲以外對喬治亞的調查陷入了瓶頸,但在遊戲以內,我看到白六的戰隊裡突然多出一個戴著麵具的預備隊員,攻擊力強,殺人冷厲果決,宛如一台殺戮機器,外形身高各方麵都和喬治亞很相似,但最讓我生疑的是他的技能。”
唐二打凝視了白柳好一會兒,才側過頭吸一口煙,低啞道:“他的技能是一柄弓箭,叫做回溯之弓,可以將人肉/體的時間回溯到三個小時以前。”
“阿曼德從死亡到被我們發現屍體之間的時間間隔,正好是三個小時。”
唐二打深呼吸兩下:“我找到喬治亞,詢問白六戰隊裡這個多出來的預備隊員是不是他,他承認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選擇加入白六的戰隊,喬治亞通過了天平的檢測,我確信他內心深處是憎恨白六,向往和平正義的,但卻不知道為什麼願意成為白六手上的一柄弓箭。”
“於是我質問他為什麼,喬治亞說,無論他怎麼努力地去挽回,這都不會是導向和平與正義的未來,也不是阿曼德會存在的未來,他要去糾正這個未來,而隻有白六有辦法更改這個未來。”
“所以儘管他無比地仇恨白六,他也甘願為正確的未來做白六手中的一柄沾染無辜之人鮮血的弓,當阿曼德回到他的未來那一刻,他會為自己的罪孽而死,那才是正確的未來。”
談話間唐二打手上的煙已經燒到了末尾,白柳遞過一個煙灰缸,掀開眼皮看向突然沉默下去的唐二打:“最後喬治亞在這條世界線的結局呢?”
唐二打一言不發地在白柳遞過來的煙灰缸裡摁滅了煙頭,轉過頭來正對著白六呼出喉腔裡最後一個煙圈:“他跟著白六打贏了聯賽,獲得了一個願望,我不知道他許了什麼願望,但他第二天就自殺了。”
“喬治亞死在當初阿曼德死的位置,三個小時之後我們發現了他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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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阿曼德能複活在正確的未來中。”
喬治亞在睡夢中,看到滿身染血的自己,跪在一團看不到輪廓的光麵前許願,他的身側是一柄鏽跡斑斑的銀色流線型長弓。
他隱約意識到麵前這團光裡有一個很了不得的存在——神明般的存在。
神問他:“你不需要活在正確的未來嗎?”
喬治亞看到自己搖了搖頭:“我不配擁有那樣的未來,我做出了不正當的選擇,我應該為此負責,死亡才是現在的我應該有的未來。”
於是神又問他:“你是一個善良的贏家,你難道不想讓其他人也存在正確的未來裡嗎?”
喬治亞又搖了搖頭:“錯誤的未來是這個世界裡每一個人的每一個選擇一起導致的,就如同我應該為自己不正當的選擇負責,這個世界裡的每一個人皆是如此,他們應當為自己放縱的欲望承擔一個殘酷的未來。”
神於是又說:“阿曼德也是如此,你在縱容他的錯誤,在他做出錯誤的選擇後給了他一個正確的未來。”
“這是你的自私與欲望,喬治亞,這是你的不公正。”
喬治亞閉上眼長久地垂頭靜默著,血液從他的長睫上掉落在地,宛如憐憫自己的眼淚。
“是的,這是我作為一個哥哥的私心,我知道他做錯了事情,他應該為此負責,我隻希望所有罪孽都在我一人身上,而非阿曼德。”
“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神說:“你和阿曼德都應為自己的私欲與不公正付出代價。”
“作為懲罰,你將永遠失去擁有阿曼德的未來,而阿曼德永遠不會存在擁有你這個哥哥的未來。”
“除去出生那一刻,你們將成為永遠背道而馳的一對兄弟。”
喬治亞想要從這個讓他隱隱不安的夢境當中醒來,但無論他怎麼掙紮,這個夢境還是繼續了下去,變得片段交錯,更加支離破碎。
他看到低下頭姿態恭敬的自己半跪在一個隱在陰暗之中的人麵前,而自己裸露出來的白皙後頸上全是交錯的暗紅色鞭痕。
這人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手上一根黑色的長鞭,慵懶地用皮鞋的腳尖抬起了喬治亞的下巴,於是夢中的喬治亞終於看清了這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