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密林邊陲(1 / 2)

帳篷的布幕門發出被撩開的細碎聲響。

黑桃收緊了捂住白柳的嘴唇的手,貼在他耳邊低語:“來了。”

白柳的目光挪動,穿過了阻擋在他視線前麵的幾重障礙物,落在剛剛踏入帳篷的人的鞋麵上——那是一雙製作精良的道具鞋。

黑桃的預估沒有錯,進來的的確是他的隊友們。

有人嘟囔的聲音傳來:“黑桃這家夥居然把他搶來的屍體丟在了這裡,什麼鬼?”

“逆神,你怎麼看?”

逆神環顧一圈,開了口:“他應該是準備把這裡作為據點。”

藏在床下的白柳眯了一下眼睛——這個逆神的聲音是一種非常近似於人聲的AI合成機械音,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

但白柳做過的遊戲裡有做過關於這一塊的技術對接,其中一個聲音和逆神的幾乎一模一樣,白柳瞬間就聽了出來——

——這家夥在隊友麵前用得都是一個合成聲,不是自己原本的人聲。

他向上抬頭轉移視線,試圖看到這個逆神的臉,但他身後黑桃的鉗製越來越緊,但最終,白柳還是看到了走到床邊的逆神的臉。

那是一張非常沒有辨識度的臉,哪怕是白柳這樣善於記憶人麵部特征的職業選手,都需要盯著不動兩三秒,才能勉強記憶下這張臉。

——但在下一次見到的時候,白柳也不敢肯定自己能立馬從人群當中辨彆出逆神來。

這人的五官長相普通到了模糊的地步。

就和他的聲音一樣,有種被人工調試後,過於正常均衡的違和感。

逆神在床邊沒有待多久,就帶著其他隊員轉身離去了:“黑桃可能是發現了更好的據點,放棄了原本的這個……”

“但他屍體都沒有帶走啊……”

“……可能是在路上看到更好的,判定積分更高的屍體,黑桃就把這具給丟了,他又不是第一次做出這種事了,上次對卡巴拉公會的時候……”

一群人議論著地走出了帳篷。

但黑桃還是一動不動地卡住白柳的肩膀,似乎在等待什麼,沒有從床底鑽出來。

“還有一波人在過來。”黑桃說。

隨著他話音落下,剛閉合沒多久的帳篷簾幕再次被掀開,白柳從床底各式物品的縫隙裡望過去,看到了幾雙慌亂的軍綠色膠鞋拖著一個躺在擔架上的血塊,或者隻能用血塊來形容的人形進了帳篷。

這【血塊】四肢都沒有了,口腔裡湧出來的半黏稠血液把他糊得整張臉五官都看不到了,四肢的斷口不停地往外噴血,帳篷上已經沾滿了他噴濺出來的鮮血。

一個士兵嘗試用繃帶去綁緊四肢的斷麵來止血,但這隻是做徒勞工——血液的流速隻是從“噴泉”變成了“小溪”,但毫無停下來的跡象。

這個士兵聲音淒慌:“……他還活著!為什麼醫療兵在清掃戰場的時候不抬走他治療!就讓他留在哪裡被敵軍掃尾的炮彈炸成這樣!”

“他原本能活的!”在說這句話時候,這士兵還在用力收緊懷裡的卡住斷口的繃帶,企圖通過這樣人力的手段來止血——因為用力過猛,他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

另一個士兵的聲音要鎮定許多,但依舊難掩沉重:“……你沒有發現最近我們打掃戰場的時候遇到的活人越來越多了嗎?”

“……戰場上的傷兵越來越多了,但醫療物資卻明顯跟不上,我們沒有那麼多物資來救助傷兵,而留著傷兵不管又會損害士氣,所以後方部隊就準備……”

那個正在收緊繃帶救人的士兵嗓音艱澀:“——所以這群人就直接不救,讓我們當做屍體收走,這樣就沒有傷兵,隻有烈士是嗎?”

另一個士兵沉默了。

那個士兵淒厲地冷笑:“一塊補發的烈士功勳金屬牌而已,這群士官批發下來五美分都不到的東西,他們覺得這就能值一條命?”

他厲聲喝問,聲音裡卻帶了哭腔:“蓋伊,這個躺在地上的屍體,昨天還和我們一起吃飯睡覺收屍體,給自己的母親和未婚妻寫信,你覺得一塊烈士牌子就值他的命嗎?”

“……我覺得不值。”蓋伊悲傷地回答,“但亞裡克斯,這是戰爭,我們生命的價值並不由我們自己評定,甚至我們的屍體都不由我們主宰。”

亞裡克斯終於鬆開了勒到發抖的手,他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是啊,這可是戰爭,那些高高在上的士官們最想要的不就是一具具可以進攻的屍體嗎?——不需要情感,不需要價值,甚至不需要生命。”

擔架上的屍體斷肢已經沒有血流出了——他早已經死去了。

蓋伊抱住恍惚的亞裡克斯,把他的頭擱置在自己肩頭:“——但這個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屍體,所以我們是屍體一樣正在進行戰爭的人類,我們不應該有人性了。”

“——亞裡克斯,不要再對其他的屍體懷有感情了,那太痛苦了。”

亞裡克斯緊緊環抱住了蓋伊的後肩,他把臉埋了進去,隱忍地抽泣:“我做不到,蓋伊,我做不到——我不是屍體。”

“我停止不了自己的同情懷疑痛恨和愛。”

亞裡克斯的臉上滿是淚痕,他透過蓋伊染血的肩膀看向地麵上那具布滿血跡,麵目全非的屍體,恍惚地問道:“——蓋伊,你說如果屍體能動起來,如那些人所願般地不停進行戰爭,那戰場上是不是就不會有任何人受傷或者死亡,隻需要有我們這樣的回收屍體的士兵就可以了?”

蓋伊撫摸亞裡克斯的頭發,似乎是覺得他很傻一般歎氣:“你還有一個月才滿二十歲,這不是你該思考的問題。”

“努力地在戰場活下來,才是你該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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