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密林邊陲(日154)(1 / 2)

白柳下意識地想推開黑桃,但眼角餘光瞟到笑嗬嗬看戲的蓋伊和不好意思彆過臉的亞曆克斯的那一瞬,又立馬清醒了。

他就像是害羞般順勢往下低頭,彆過黑桃的唇,把頭抵在黑桃的鎖骨上埋入黑桃的懷裡。

白柳的呼吸聲略微急促,他手指蜷縮成拳,又抿了兩下唇,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很冷靜了。

“……下次做這種事情之前,先和我說。”

黑桃放在白柳肩膀上的雙手收攏,他很輕地嗯了一聲,然後仿佛意識到白柳情緒般,後知後覺地說:“我這次是不是也該先問你?”

“對不起。”他誠懇地道歉了,“你會生氣嗎?”

白柳突然笑了出來,他抬頭望著黑桃,那眼神看得黑桃頓了一下。

熱氣氤氳在漆黑的眼眸上,又明又亮又看不清,那眼神裡分明藏著一個模糊的他自己,又好像藏著一個白柳正在懷念的人。

白柳把頭抵在黑桃的心口,他都還能聞到這裡殘留的血腥氣。

他剛剛對準黑桃打空了兩個彈匣,還把他的心挖了出來。

上湧的情緒慢慢又跌落了下去。

白柳閉上了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他臉上還帶著那種很鬆散的笑:“你這點倒是沒變,乾了什麼先道歉了再說。”

謝塔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說的最多的詞就是對不起。

這人有種莫名的求生欲,每次都能敏銳地察覺到白柳怒氣值上湧的前兆,及時道歉——

——然後下次還敢。

“這次就先算了。”白柳從黑桃懷裡起身,微笑著和蓋伊和亞裡克斯點點頭打招呼,輕飄飄地瞥了旁邊的黑桃一眼,笑得很友善,“但我希望沒有下次了。”

黑桃:“……”

總覺得自己又做錯了。

兩個人跟在蓋伊後麵往後方的大本營走,去的過程當中還要坐一程的火車。

但是這是一段很奇怪的鐵路,隻有幾十裡路,也隻能往返於前線和後方小鎮之間。

坐在車廂裡,蓋伊向白柳他們無奈解釋:“很奇怪吧?很少有這麼修鐵路的,但因為這場戰爭已經打了一年半了,一直卡在這個位置無法推進,後來為了方便運輸士兵和物資就修了這麼一條奇怪的鐵路。”

白柳的目光從車窗外麵茂密的叢林裡收回來——在這種潮濕的地帶修這麼一條鐵路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花費這麼大功夫修這麼一條線路,隻能說明這場戰役的指揮官所圖非小。

白柳望向蓋伊:“為什麼會卡在這裡一年半?”

蓋伊長長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因為往前二十多公裡的位置有個很重要的戰略地點——普魯托湖泊。”

白柳挑眉:“普魯托,羅馬神話當中的冥王?這湖泊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

蓋伊解釋:“這個地方夏季降雨非常多,最多的時候年均降水量可以達到上萬毫米。”

“在夏季的時候,這個處於整片地區地勢最低點的湖泊就會因為大量的降水而水麵迅速上漲,誘發山洪,每年都會淹死不少居住在這附近的居民,因此這裡的人叫這個湖泊【夏季發怒的死神】,取名為普魯托。”

“不光如此。”亞曆克斯神色嚴肅地補充,“普魯托一旦水麵上漲,它的湖水就會溢出,自動填充周圍很多河渠,在這片密集的雨林裡自動形成一張以普魯托為中心的,交錯縱橫的河道網。”

蓋伊深吸一口氣:“在這種很難修建運輸通道的雨林裡,河道就是天然的鐵路,一旦誰在雨季之前占據了普魯托,誰就能利用河道和船隻往這片區域的四周大量輸送物資,武器和士兵,占據強大的戰爭優勢。”

白柳明白了:“也就是說,誰在雨季之前占據了普魯托,誰就有可能贏得這場戰爭。”

“但如果是這樣,你們在這裡待了一年半,至少經曆過兩個雨季了。”白柳若有所思地詢問,“這兩個雨季你們沒有分出勝負嗎?”

蓋伊苦笑著搖頭:“前年是我們占領的普魯托,但那個雨季降水量不多,河流形成的運輸範圍相當狹窄。”

“我們在那個雨季喪失了戰場優勢,讓對麵的人占領了普魯托,以防萬一,我們這邊在那年擴大了征兵。”

蓋伊看向亞曆克斯,目光複雜:“……亞曆克斯就是那個時候來到前線的。”

亞曆克斯點點頭,他神色黯淡:“去年的雨季是敵軍占領的普魯托,並且降水量也很可觀……他們的戰場優勢一直持續到今年,我們節節敗退,隻是在頑抗,每天在戰場上收到的屍體都比前一天更多……”

“上級不斷地再加大征兵力度往前線填人,讓我們絕對不能輸,一定要贏……”

蓋伊拍了拍亞曆克斯的肩膀,歎息:“這種事情,怎麼也輪不到我們來主宰。”

他苦中作樂般的笑笑:“在戰場上,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死了。”

亞曆克斯垂著頭,他的聲音很低:“我有時候都覺得,要是我們輸了能讓戰爭結束就好了……”

蓋伊神色一凝,他左右看了看,無奈地敲了一下亞曆克斯的腦袋:“這種話不要在火車上說,被聽到了會被處分的。”

亞曆克斯依舊低著頭,他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攥得很緊,沒說話。

蓋伊用力抱了抱他的肩膀,用下巴抵著亞曆克斯的頭,語氣又輕又溫柔:“沒事的,這個雨季後戰爭一定就結束了。”

亞曆克斯無聲地握緊了蓋伊的手。

“這個雨季後戰爭就一定就結束了,為什麼這麼說?”白柳抬眸看向蓋伊。

蓋伊靜了片刻:“你們到參軍點就明白了。”

說完這句話,蓋伊出神地看向火車外,抱著亞曆克斯的手越收越緊,眼睛裡倒映著晃動的綠蔭和戰火。

“……我的家鄉有句諺語說,愛人在一起的時間比金子還珍貴。”蓋伊喃喃自語。

他笑著轉頭看向白柳和黑桃,眼眸裡的戰火和綠蔭都褪色,隻有一種老照片般的動人潮濕的光,臉上的笑容有種掩不住的羨慕與自豪的幸福。

蓋伊爽朗地大笑:“那我們這四個人待在一起的時候,豈不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從火車上跳下來的白柳一行人遠遠地就看到了人頭攢動的參軍點。

有人舉著大喇叭站在桌子上激憤地大喊,有人高舉著征兵海報高呼著四處發放,還有人正趴在地上用不知道從哪裡撿起來的臟兮兮的圓珠筆正在填寫被踩了一腳的報名表。

整個場麵亂得像一鍋粥。

“看來今天來報到的新兵不少。”蓋伊嘖嘖了兩聲,“要在這種場麵裡拿到兩張報名表可不簡單。”

“到了我們該儘一下地主之誼的時候了。”蓋伊拉著還沒反應過來的亞曆克斯的手,吹了一聲愉悅的口哨,就衝進了人群裡,“我來幫你們拿報名表!”

十分鐘過後,被擠得臉都變形的亞曆克斯雙目呆滯地坐在地上喘氣,蓋伊興奮地對白柳他們揮舞報名表:“我拿到了!”

蓋伊從口袋裡抽出兩支筆,把報名表放在白柳和黑桃麵前,笑眯眯地指導他們報名。

白柳剛剛拿到報名表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上麵有不對勁的地方——有個地方的選項已經被預先打了一個叉。

這個叉是誰打的很明顯。

白柳看向蓋伊,他用筆點了點那個叉:“這個是什麼?我不能選嗎?”

蓋伊臉上的笑容消減了一點:“這個啊……這個選項是你是否願意加入突擊隊。”

“突擊隊?”亞曆克斯疑惑的聲音從蓋伊身後傳來,“最近有組織突擊活動嗎?我怎麼沒接到通知?”

桌麵上舉著大喇叭的人突兀地拔高了嗓門:“各位,我們的將軍已經集結了上千門重炮拉到了這個小鎮,並將在今日不斷地遣送至前線排布。”

這人情緒激昂,唾沫橫飛地揮舞著手臂:

“相信我們大家都知道,如果我們這個雨季輸了,我們就會葬送在普魯托這個死神的手裡!這兩天的大雨已經征兆了敵軍很有可能在這個雨季擁有巨大的優勢。”

下麵的原本吵鬨的群眾安靜了下去,所有人都回過頭看向這個站在桌子上的人。

他悲痛地繼續說了下去:“我們難道就這樣輸掉這場關乎於榮耀的戰爭,把屬於我們的自由土地,讓給湖對岸那群不知廉恥,不懂滿足的奴隸嗎?!”

“我們給他們的權利還不夠多嗎?!”

“雇用他們這些貧窮落後地區的人,按日發工資,包三餐,他們居然還要求自己擁有財產,要求自己用勞動換取土地,要求自己成為和我們一樣的上等人!”

“這群靠我們吃飯的人,居然敢說這些靠我們才發展富庶土地原本是他們的,要我們還給他們!”

“無恥!!”這人厲聲高喝,滿麵怒容,“他們真要有骨氣,在我們剛開始幫他們發展的時候,他們怎麼不開口趕我們出去?”

“在我們簽訂了協議,獲得他們同意之後擁有了這些土地,將這些土地變得無比富有之後,這些貪心的家夥就要打著所有權的旗號把我們這些人趕出去了!”

蓋伊向白柳小聲講解:“這片雨林有大量的木材,礦產和水域資源,但居住在當地的居民卻非常貧窮,於是當初找到這片土地的官/員和這些居民簽訂了協議,以未來一百年給予他們工作,財產,讓他們每天都能吃飽飯獲得了這塊土地的永久所有權。”

白柳微妙地頓了一下。

他覺得他做事已經夠黑了,沒想到還有更黑的——拿人家原本就有的土地換取了更為低廉的勞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