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季前賽(日183)(1 / 2)

季前賽和季中賽的倒數第二天。

王舜拿著一疊資料,深吸一口氣走進流浪馬戲團的會議室,他直直地望著坐著的所有人:“相信大家對我們這次的對手的資料應該可以倒背如流了吧。”

“因為他們沒有什麼可供我們分析的資料。”王舜苦笑,“拉塞爾公墓戰隊,我們最後一場比賽的對手。”

他一邊說,一邊點開了係統麵板:

“拉塞爾季前賽的表現和之前兩年大同小異,放棄單人賽和雙人賽,主攻團賽,這對於我們這樣的新人隊伍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事就是你們隻用打一場比賽,壞事就是這一場打的是你們最不擅長的團賽。”

王舜在係統麵板上點了一下,麵板滑到了下一頁,上麵是一個小視頻,王舜點了播放之後,視頻開始播放,一片烏煙瘴氣的灰色迷霧在湧動,隻能看到隱約幾個人在裡麵奔跑,發出劇烈的喘息聲。

王舜點了暫停,他的表情沉重下來:

“這不是我第一次給你們播放這段小視頻了,這是拉塞爾公墓上一場比賽的錄像,整個季前賽,拉塞爾幾乎所有比賽的錄像都是這樣的。”

“一片迷霧,什麼也看不清楚。”

白柳靠在椅背上:“這點我們分析過,拉塞爾公墓應該是為了進一步保密自己戰隊裡隊員們的技能,固定了一個迷霧遮掩係技能的隊員在戰隊裡,在比賽的時候釋放技能,迷惑對手視野的同時在觀眾麵前保密自己的信息。”

王舜歎息一聲:“這個做法非常成功,也無法複刻,他們不需要觀眾的支持所以可以這樣做,因為這個做法整個季前賽,我們除了知道拉塞爾公墓的死亡人數,對他們其他的信息一無所知。”

“相比上一個賽季,拉塞爾公墓今年季前賽的死亡人數有大幅度下降。”

王舜頓了一下:“應該不能用大幅度下降來形容了,今年季前賽,拉塞爾公墓隻死了兩名隊員就順利打入了季前賽決賽圈。”

“在走到這一步之前,我都一直不理解為什麼去年排位第十的拉塞爾公墓要放棄今年的季中賽資格,轉而降格來打季前賽,但走到了這一步,在白會長的分析之下,我才明白我走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王舜搖頭無奈地笑了一下:“我一直以為肆意犧牲隊員性命換取勝利的拉塞爾公墓是一個殘忍的,枉顧人命,沒有人性的冷血公會。”

“難道不是嗎?”牧四誠撐著下巴,一邊轉筆一邊反問,“去年這戰隊可是獻祭了八十多個新人誒。”

白柳抽出牧四誠手上正在轉的筆:“並不是哦。”

“相反,這個公會正如他們宣傳的一樣,是一個走投無路的玩家的庇護之所,是一個溫暖又具有人情味的集體公墓,拉塞爾公墓是一個典型的閉塞社區型公會,他們彼此之間有種宛如親鄰的互助感,是很團結友愛的。”

牧四誠腦袋上開始冒問號:“把人推出去送死的團結友愛?”

“你應該轉換一下思路,他們加入這個公會的時候心裡已經很清楚自己多半會死了,換句話來說,這些人並不是因為想活而加入這個公會的。”

白柳抬眸:“而是因為想死,但又不想死得那麼沒有價值。”

“而拉塞爾公墓就是一個可以將他們的死最大價值化的地方。”

牧四誠趴在桌子上,眼睛偷瞄白柳沒收了他的那支筆:“但就算這樣,拉塞爾公墓也和團結友愛沾不上邊吧?”

白柳垂眸看向牧四誠,話題陡然一轉:“你覺得死的最大價值化是什麼?”

牧四誠一怔,然後坐直身體開始凝思苦想:“錢?不對,我死了之後也花不到了,名?我人都死了好像也沒什麼意義了……”

最後牧四誠嘖了一聲放棄地靠在了椅背上:“不明白這些人在想什麼,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死無論換來什麼樣的東西都沒價值啊,而且我都進入遊戲了,在這裡拚死遊戲賺積分還是可以換到點什麼吧,死太不劃算了。”

“那是你。”白柳平靜地說,“一個大公會爭相追搶的高實力新人,牧四誠,你在現實裡也是頂級的配置了,家境不錯,學校一流,你對自己的價值有個確鑿的認知,所以不會輕易走向歸零的選項。”

“你沒被卷過吧?”

牧四誠一怔:“卷什麼?”

“內卷。”白柳說。

牧四誠皺眉:“那不是就業的時候才有的嗎?”

“不是,在資源被壟斷的地方都會有內卷。”白柳拿起筆,在一張攤開的白紙上寫字,“遊戲裡的積分可以通過打遊戲掙得,就像是工資可以通過工作獲得,那麼打遊戲就是一種工作方式。”

“但遊戲裡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公會,它們把打遊戲以一種更高效率的方式分類承包了,提高了打遊戲這種工作方式換取積分的效率,還提供了各式的保障,降低了你因為遊戲喪命的幾率,就像是各種各樣的公司。”

“正常的玩家為了高效率地獲取積分,也為了更好地存活,就會主動加入這些公司。”

“這是最先形成的機製,也是一個合理的運行機製。”白柳在紙上寫下【原始模式】四個字,“正常來說,這種機製是可以持續運轉很長一段時間才會開始崩壞,但這個時候,這個遊戲裡有一個加速機製崩壞的設定。”

白柳緩慢地撩開眼皮:“那就是賭博。”

“這個遊戲裡的賭博是一種預期貸款機製,這種機製將你的信仰,利益,和你的命都捆綁在了公會裡,這讓你投注的成本翻倍了,哪怕一個玩家知道自己大概率會被這個公會活活耗死,因為賭徒心理和成本沉沒,以及下家難找,這個玩家很難從這個公會裡脫身,這就形成了內卷必備的第一要素。”

“——捆綁。”

“捆綁越緊密,就會讓公會之間的人員流通變得越慢,變得越慢,就會讓大家意識到下家越來越難找,選擇公會就會變成一個終生的選擇,那麼在新人時期的時候,大家會為了進入大公會瘋狂內卷,降低自己的待遇等等。”

“而一旦走到了這一步,你會發現一個很神奇的事實。”白柳的筆尖在紙上點了兩下,“公會獲得積分的效率變高了,遊戲輪換的速度變高了,賭池之間流通的積分越來越多,整個遊戲裡的積分是在呈指數爆炸增長的。”

“但公會裡的新成員獲得的待遇卻越來越低,而公會儲存的積分再多,但為了保持自己的排位地位,最後都得投到聯賽裡,也沒有存下多少。”

“那這些積分都去哪裡了呢?被什麼人吞走了呢?”

白柳把筆放下,用指尖輕輕一推,筆滾到了怔住的牧四誠麵前。

牧四誠伸出手握住白柳推過來的筆,他覺得後背有點發冷:“……賭池裡。”

“bingo。”白柳微笑起來,“沒錯,賭池這個機製每次都以五倍的杠杆概率往外投注積分,看似好像是虧本的,但大家湊賭池裡撬走的積分連上自己掙的,最終還是回到了賭池,然後在輸贏中被每次百分之五到十五的手續費不動聲色地吞走了大頭。”

“從最有錢的公會是賭徒聯盟,而不是殺手序列這點,就能看得出賭池才是這個遊戲裡最大的莊家。”

白柳抬眼看向王舜的係統麵板上的數據:“假設你在遊戲裡也隻是一個普通玩家,技能和麵板都很普通,雖然能夠活下來,但也卷不進大公會,也無法成為明星玩家。”

“你苟且偷生地努力生存著,在某一次聯賽裡你忍不住把自己所有積蓄投注在某個戰隊上,然後輸了個精光,你在崩潰當中意識到你很難從賭池裡得到錢。”

“但每次聯賽過後,從賭池裡五倍杠杆裡翹出來的積分會讓整個遊戲裡的道具物價攀升,不敢參與賭博的你手上的積分不會增長,能買到的道具越來越少,在遊戲裡的存活越來越艱難。”

“你手裡根本沒有多餘的積分可以兌換錢去現實裡使用,遊戲並不是一個讓你的欲望得到釋放的地方,反而是讓你越發地痛苦,因為你在現實裡上了六天班之後,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還要來遊戲裡【上班】,戰戰兢兢地攢積分買道具,讓自己在下周的遊戲到來之前能存下買一個救命道具的積分。”

牧四誠兩眼發直:“……謝謝,代入之後有點想死了。”

白柳繼續說了下去:“用遊戲裡的積分兌換道具去現實裡使用是手裡有積分的高階玩家,和一些不管不顧,隻想今朝享樂瘋狂玩家,前一種玩家是少數,後一種玩家在賭池的催化下已經成為最大基數的玩家了,也就是賭徒玩家,所以賭徒聯盟才能做那麼大。”

王舜點頭讚同白柳的話:“但有賭徒聯盟,也有非賭徒聯盟,白會長給我分析之後,我特地去調查了一下拉塞爾公墓的隊員賭池投資平均情況。”

“結果是很讓我驚訝的。”王舜點了一下麵板,麵板彈出了一張數據分析表格,“他們的賭池投資人均不超過十積分,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非賭徒聯盟了。”

“賭博是一種刺激性的未來預期消費,當這種消費欲望降低的時候,說明他們對自己的未來預期非常悲觀。”

王舜歎氣:“沒辦法卷入大公會,不敢賭博,要經曆住一周一次的死亡遊戲的考驗,很多人在現實裡也過得很累,每天努力工作也沒什麼錢,日子緊巴巴的,好不容易進遊戲了,結果……”

“他們過得很辛苦。”

辛苦到連他這個敵方的調查師,都覺得不忍的地步。

“……不會吧……”牧四誠都開始覺得對方淒涼了,“他們去年季中賽團賽一直贏啊?就算是吞賭池底金也不至於這麼慘吧?!”

白柳豎起三根手指:

“第一,因為沒有明星隊員,他們沒什麼人投資,自己沒什麼賭池底金,要吞隻能吞對方的。”

“第二,就算贏了,賭池的大頭是投資的贏家觀眾吃,去掉賭池收的手續費,戰隊能吃到的賭池底金的抽成隻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