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邪神祭·船屋(1 / 2)

北原家在山上,一行人爬了很長時間的山間小路,或者說是台階才勉強能看到隱藏在茂密叢林裡的恢弘建築。

巨大的屋簷在幽閉茂密的森林裡若隱若現,仰頭努力望去,能望到在北原家後麵更高處的地方有另一個稍微小些,但修建得更為端莊規整的飛簷木質建築物,和一層一層的紅木鳥居。

“離我們更近這個就是北原家的住址。”禦船仰頭望著鳥居後的飛簷建築物,收斂衣擺,恭敬地躬了躬身,“更高處那個就是邪神大人的居所,鹿鳴神社。”

祭品和侍從們也模仿著禦船的動作躬身行禮。

再往上,出現了一條規整的岩石小路,盤曲著通向北原家的大門,大門旁立著兩盞石燈籠,白柳用餘光歇著掃了一眼,發現這石燈籠很新,看起來不過一年左右,燈籠頭被雕刻成了吐著舌頭樣子憨厚的柴犬形狀。

禦船叩響了北原家的門。

門緩緩開了,一個頭發花白,姿態穩重的老仆人探出一個頭來,他和叩門的禦船對視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跟在禦船身後這些祭品,低頭收回了目光,彎腰拉開了門:“禦船大人,家主等您很久了,請進。”

禦船從鼻子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嗯,目不斜視地走了進去。

白柳跟在禦船後麵走了進去,迎麵見到的是一副即為典雅奢靡的日式庭院場景,左右兩方都立著嶙峋的山石。

這些山石上清澈的泉水汩汩流動,顯得活潑又有意趣,應該從山上引了泉水過來,但在這個季節,山上的泉水原本應該都凍住了,是不會流動的,但這北原家居然用石爐加熱引泉水的管道,硬生生地讓泉水在這寒冷的天氣裡在人造的山石草木上熱氣騰騰地流動了起來。

這種被用來加熱泉水,保持庭院美觀並且和庭院融為一體的石爐,白柳簡單的看了一眼,在心裡略微估算了一下,覺得應該有快上百個了。

蒼太看到這一幕,沒忍住俯在白柳耳邊小聲說了一句:“昨晚那麼多侍從和動物都差點在雨中凍死,這些石爐哪怕分三分之一下去,他們都不至於那樣……”

在一旁的老仆人聽到了蒼太的碎碎念,他側過眼,居高臨下地掃了蒼太一眼,開口道:

“你們作為剛到這裡祭品和侍從,要想的應該是努力上進,能被北原家的大人挑選中,享用這些石爐構成的美麗庭院,而不是去同情那些連看到這些石爐能力都沒有的,自甘墮落籠養的下等動物。”

“石爐是給那些能忍受痛苦,獻祭給邪神,給鹿鳴縣帶來更多價值的祭品大人們觀賞,而不是給那些侍從取暖用的。”

“在鹿鳴縣這裡,這些不夠痛苦,隻能住籠子裡的侍從,是不能產生更多價值的動物,就不應該消耗任何資源活著。”

蒼太被那老仆人的眼神嚇得縮了縮腦袋,低下頭聲音發顫地應了聲是,不再說話了。

老仆人漠然地收回目光,彎腰快碎步向前走了,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麵,帶著祭品們穿過一個又一個實木的回廊。

側過頭就能看到庭院中的景象,潺潺的泉水流動,庭院中鳥語花香,竹見一下一下敲打在石缸上,從裡麵流下落下的花瓣,在院中的湖泊中彙合,顯得怡人自得又清新雅致。

每個人都在不斷對庭院的精巧和美麗發出讚歎,無論是祭品還是侍從,從他們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們都對這個地方產生了向往。

走在最後的蒼太低著頭攥緊手裡的傘,心裡生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憋悶和灰暗,他偷偷抬起頭瞄了一眼走在他身側,表情淺淡無波瀾的白六,目光怔怔的。

白六也想被北原家選中……他和這些祭品是一樣的嗎?

他……也會讚同這個老仆人的說法嗎?

“有什麼想問的可以直接說。”白柳望著前方,平靜開口,“你已經盯著我看了十幾分鐘了。”

“對不起!”蒼太慌亂地低下了頭,又慢慢抬起,很輕地問,“白六你也覺得剛剛那個老仆人說的是對的嗎?”

“石爐用來給祭品觀賞,比給侍從取暖更重要?”

白柳回答:“每個人的言語的對錯要從對方的立場來看的。”

“從現在是祭品這些人的角度,從北原家的仆人的角度,從這些食物鏈上端剝削彆人的既得利益者的角度來看,他們自然覺得自己是對的。”

“石爐給侍從取暖他們什麼都得不到,但放在這裡觀賞,確實每日是他們能看到的,能得到的利益。”

蒼太鼓足了勇氣:“那從白六的角度呢?你也覺得他們是對的嗎?”

白柳側過頭,他眸光寧靜地看了蒼太一眼,那一眼讓蒼太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手裡的傘攥緊到掌心發白。

“不。”他語氣淡淡地回答,“我不認為他們是對的。”

蒼太長出一口氣,他睜大了眼睛:“但白六現在也是祭品,也是既得利益者,為什麼不覺得他們是對的呢?”

白柳望著他,眼瞳漆黑,眸光搖晃,額前的碎發在細風中散亂地遮擋在眼上:“在這些人構建的食物鏈的最上端,有一個本應該剝削所有人的舊邪神。”

“但因為他選擇了不剝削這些人,所以他現在正在被所有人折磨和剝削。”

“那個舊邪神,那個人是我的愛人。”

蒼太完全呆住了。

白柳收回眼神,望向走在祭品最前方的那個老人,開口的語氣裡一絲情緒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