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對他伸出帶著皮革手套的手,笑得很溫和:“我帶你去看看宇宙,我誕生的地方,去嗎?”
他眼睛亮起來,毫不猶豫地將手放了上去:“去!”
那天晚上,客人將他送回島上的時候,他腦子都是空白的,還流轉著那些銀藍色浩瀚星辰,他表情恍惚地倒在了厚厚的絨被裡,然後突然控製不住興奮地跳起來,瘋狂對著空氣哼哈打拳,然後向後一倒,倒在絨被裡抱著枕頭來回打滾踢腿。
太美麗了。
原來這個世界這麼大啊。
和她說的一樣,好遼闊啊。
他慢慢地,珍惜地從心口的衣服拿出那張照片,非常迅速地蓋住照片上麵一截的狗男人,隻看那個陽光明媚的她,然後慢慢地將她珍惜貼在自己的心口,然後慢慢地蜷縮成一團,縮在絨被裡,臉上帶著笑意睡著了。
島外的星空燦爛。
客人那段時間幾乎每晚都來,他帶他去看最邊界的景色,對他所有的要求都有求必應。
坐在海洋上看人魚遊過,在南極的冰層下看那些凝結的上古動物,在人來人往的列車上擠來擠去。
客人有時候會開玩笑地對他說:“那個乘客的鏡子有一天會爆炸。”
他會疑惑地問:“為什麼?”
客人會笑著說:“因為我覺得有趣,就設計它爆炸了。”
總之就是這種他完全聽不懂的話,但並不妨礙他玩得愉快。
從來沒有人帶他怎麼玩過,他好像得到了她說的朋友。
不過他知道的,這位客人總有一天要離開,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逃避一樣不願意麵對這個客人要離開的事實。
但有一天,這個客人自己提起了,他看著正在翻書的他,突然說:“我明晚不會來了。”
“今晚你想去什麼地方?”
客人說起這件事的語氣如此輕鬆,仿佛和一檔飯後的電視節目告彆一般容易,就像是根本不知道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多殘忍的事情。
他翻書的手一抖,無法置信地抬起了頭,然後很快鎮定了下來,他問:“那是隻有明天不來嗎?”
“不。”客人笑著回答,“以後都不會來了。”
他在那裡坐了很久,彆過臉,控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儘量顯得冷硬,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突然從原地蹦了起來,倉促地一邊跑一邊說:“等我一下!”
“那先等我一下!”
他的眼淚還是掉下來了,他一邊胡亂地擦著眼淚,一邊從一個他藏在絨被床下的櫃子裡翻出了那件紗衣——那件跳《莎樂美》的紗衣。
【這個世界上會有很多真正看舞的人讚賞你的美麗——他們存在的,我見過。】
他深吸一口氣,換上了這套紗衣,幾乎是肩膀顫抖地走了出去。
“我可以,可以給您跳一支舞嗎?”他顫著聲音詢問。
客人溫和地說:“可以。”
在燭光下,在絨布旁,他曾無數次的跳這支舞,那些人隔著朦膿的燭光和絨布,用他最憎恨,最討厭的目光注視著他——就像是他們曾經注視著她一樣。
但這次沒有,這次從頭到尾都沒有。
那位客人安靜地坐在那裡,沒有跳到一半衝上來,沒有趴在地上撫摸他的腳,沒有含蓄地說一些他現在已經聽得懂,但厭惡的挑逗句子。
他跳完之後,轉了個圈,用盈著淚光的紫色眼睛,雙手緊緊地攥著裙擺,很輕地問客人:“好看嗎?”
“很美。”客人笑著回答,“你的靈魂和舞一樣,都很美。”
他終於笑了起來,眼淚從他臉上滑落,他非常矜持地後退兩步,提起裙擺微微低頭,做出了他在錄像帶裡看過千萬遍的,她的舞劇謝幕動作:
“謝謝觀看。”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