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看一次你看到的未來吧。
陸驛站。
係統飛船傳來冰冷的機械音:【警告!警告!】
【觸碰到異端0001,即將被汙染!】
岑不明的眼前綻開一陣雪白的光暈,他握緊逆十字架鑰匙,閉上了眼睛。
係統飛船第二層。
聽到樓板上傳來的係統提示音,走到這一層,正在翻找資料的馬戲團一行人停住了動作,紛紛抬起了頭。
“岑不明他們在上麵。”唐二打目光凝肅地看向白柳,“和你猜的一樣,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他們沒有下來,一直在第一層逗留,那麼基本說明大概率鑰匙在第一層。”白柳冷靜地分析,在看到牧四誠準備往上走的時候,他抬手下壓,做了個阻止的手勢,
“但我們暫時先不著急上去。”
“再等等。”
牧四誠盯著白柳,語氣有點衝:“還要等什麼?”
白柳一頓:“……等合適的時機。”
這下就連唐二打都察覺到白柳的不對勁了,他看了過去,皺眉詢問;“合適的時機,是什麼?”
白柳腦子運轉得比他們快,尤其是在遊戲這種適合他發揮的場景裡,有時候他想出通關的關鍵點,但三言兩語和隊友們解釋不清,白柳常常會先下令先把事情給做了,後續再來補解釋。
但從來沒有這樣含糊不清……一看就是在拖延時間的時候。
白柳是個戰術很極端的戰術師,他從來不會避開對方的進攻,喜歡先機決勝,一擊突襲定勝負,不給對方反擊的機會。
但在這個副本裡……白柳一直在規避雙方相遇。
唐二打望著白柳,他猶疑地想問,最終還是沒把那句話問出口。
——白柳,你在害怕什麼?
你可是從來……不會害怕遊戲的。
白柳抬頭,又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了:“合適的時機,就是小醜和岑不明耗掉第一個技能之後的時機。”
“在此之後,我們能有十五分鐘的安全進攻時間。”
“但我們都不上去,怎麼耗他們的技能?”木柯抬眸看向白柳,輕聲詢問,“是準備用遊走做誘餌先去吊主攻兩個技能嗎?”
“如果是這個戰術的話,我可以上去試試看。”
——木柯的刺客技能是偏遊走和控製的,白柳一般用來打突襲反應,上一輪的喬治亞和阿曼德兩個主要對手也是他拖住的,如果的確需要耗費對方技能,讓對方空大,木柯的確非常合適。
“不。”白柳平靜地說,“我上去耗技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皺眉了。
“你是戰術師,這隊伍的核心,你遊走個屁遊走!”牧四誠語氣衝得不行,盯著白柳的眼神都暗了,“這活我和木柯來可以,你上,不行!”
劉佳儀也不讚同地搖頭:“我可以跟上去配合,開個毒藥沼澤控場,方便他們遊走,但你作為戰術師,是不能率先遊走的。”
“就算真的輪到你出手,那也是我們全部都失敗的情況下。”
“你直接上去太冒險了。”
白柳雙手環胸,他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手肘,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果然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們還不知道這個係統後台上有什麼他們自己另一半的靈魂,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當做異端收儲在了這個飛船中,這個飛船原本應該不是他們這一輪的副本,而是他們在傳遞到另一條世界線的某個副本當中,跳轉到係統後台這個中轉平台的時候,被白六攔截了下來,讓他們強行地登陸到了這個飛船上,將這個飛船作為了他們這一輪比賽的副本。
白六這個神經病做事相當有目的性,他既然插手讓他們和岑不明登陸到了這個飛船上,那就一定有什麼後手在等著他。
而這個後手多半和小醜的技能有關,白六自己也能無限製地使用靈魂碎裂槍,如果白六也登陸了這艘飛船,這就相當於在這艘飛船上有兩把靈魂碎裂槍,其中一把還沒有cd。
坦誠來說,白柳沒有把握。
所以他很想讓流浪馬戲團的人離開這裡,他寧願自己一個人對上白六。
但問題就出在這裡。
這裡是係統後台,白柳已經確定了,係統麵板裡退出遊戲這個選項無用,在不能自動退出遊戲的前提下,白柳想讓這些隊員退出遊戲,就隻有一個選擇——主動把他們清出去。
但……白柳並不確定在係統後台這裡,免死金牌這個由係統締造的概念性道具是否生效。
這本質來說是遊戲外的一個地方,道具的生產處,道具是否有效果還不知道,如果無效,白柳將他們清出去,就是在殺他們。
所以說白柳隻有一個選項——按照係統要求那樣,拿到飛船控製權後,開著這艘飛船降落到658世界線,將他們帶回遊戲大廳內或者是地麵。
但在拿到飛船控製權的過程中……
白柳無法保證,他周圍的人並不行動,隻要行動,這一整個飛船上太多的危險因素,白六隨時都會登陸,飛船裡藏著他們另一半的靈魂,小醜的靈魂碎裂槍和對他懷有明顯殺意的岑不明……
他在恐懼著,沒有辦法安全地帶所有人下飛船。
【感情,使人脆弱。】
白柳瞳孔一縮,他聽到耳邊傳來了白六輕浮的笑聲,像是水波一樣層層擴開。
【你原本已經強大到足以和我抗衡,但隻是因為帶了這些人,就變得如此的軟弱。】
【他們隻是你的累贅。】
【丟掉累贅,你才能變得足夠強大。】
【你才能殺死我。】
白柳轉過頭,白六的聲音消失,窗外的宇宙就像是水紋一樣,擴散出波紋,就像是有人含笑聲音如石落下去一般,砸出了回響,白柳望著廣袤到沒有邊際的銀藍色宇宙,白柳的漆黑的眼瞳裡沒有任何情緒,他罕見地露出一種空洞的表情。
……這太空看起來……
……好像是十年前,吞噬了謝塔的水。
這水……今日,又要溺死誰呢?
白柳心悸了一瞬,他很快收斂了所有表情,轉過了頭,半闔著眼眸,語調平淡:“在賽場上,以戰術師的命令為前提,是所有人的共識。”
“我的戰術是,我先一個人上去,耗空對方雙技能之後,你們再上來。”
木柯抿唇,劉佳儀臉色詭異,牧四誠氣得狠狠地錘了一下圍欄,想說什麼又在白柳冰冷的警告眼神下憋回去了,就連唐二打這個從不在賽場上違抗白柳命令的主攻手,都皺眉反對道:“一個人?”
“這不合理,白柳,你就算上去引技能,至少也要帶上牧四誠和木柯,這樣方便打配合。”
“不用了。”白柳轉過身,他的背影平靜無比,從窗外透進來的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明暗不清的銀藍色光暈,“我一個人上去就可以了。”
“我引完技能,你們再上來吧。”
【白柳,你在猶豫。】
白六帶著笑意的聲音忽遠忽近,再次在白柳周圍擴散開,仿佛夢魘般地溫柔呢喃著——
——【你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他們的表情。】
【就這麼恐懼他們溺死在這艘船上嗎?】
白柳走向電梯的腳步頓了一下,空氣裡白六的聲音繼續笑著說了下去:
【為什麼恐懼呢?】
【關於他們的未來,不是早已經看過了嗎?】
【我得誠實地告訴你,那未來可不是我故意展示給你看的,那是另一個好心的家夥,拚儘全力,不惜犧牲掉自己,也要展示給你看,想要你避免的未來。】
【——但你仍在命運與我的指引下來到了這裡,來到了這個未來麵前。】
【此時此刻,你與他們,皆是來自未來的溺水者。】
“我不會讓那樣的未來到來的。”白柳踏入了電梯,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很輕地回答,“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在我麵前溺死了。”
“——哪怕是未來,也不行。”
白六笑著反駁:【可你隻是一個人類。】
【神注定的未來,可是隻有神的推翻。】
【如果你要推翻你見到過的未來,那隻有一個辦法——成為下一代邪神。】
白柳沒有回答,他低著頭從後腰抽出長鞭,攥緊鞭尾,緩緩呼出一口氣,直梯的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
他到最後那一刻都沒有轉身去看他身後凝視著他的那些人的眼神,如果再重來一次,白柳覺得自己應該轉身看一眼的。
——畢竟那是最後一眼了,看到他們完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