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再直了不過的表達了嬴政的態度——他甚至連一個因何而拒絕的理由都不願意給出。
如果此刻在場的人是呂不韋的話,心中應當已經開始打起警鈴,並且心知以後“娶納”這件事都不應當再被提起。
但隻可惜,如今和嬴政在一起的人是趙姬,自嬴政繼位秦王以來,向來都是被兒子順從,王宮所有人亦皆以她為尊,這幾年已經養尊處優的她早就沒有了曾經的低伏做小的觀察能力。
所以即便是被嬴政這樣毫不留情麵的拒絕,趙姬也仍然沒有認識到此時的危險性,而是真的就按照字麵意義上來理解,於是她緊接著又說了一句,“政兒不喜歡楚女?那齊女?魏女?”
隻聽麵容生的極為美麗的婦人道:“隻要不是趙女,天下各國的宗室公主和貴族千金,無論政兒想要娶誰,我都一定好好操持此事。”
趙姬雖出身趙國,是實打實的趙人,卻因當年呂不韋帶著贏異人跑路,而被留在趙國的她與她誕下的孩子因長平之戰、武安君白起坑殺四十萬趙國士卒,被趙人針對,深受欺淩,生活維艱而恨極了趙國。
所以她無論如何都絕對不能夠接受自己有一個出身自趙國的兒媳婦,哪怕是妾也不可以!
見嬴政並不說話,隨後趙姬又道:“政兒,王族之間的原因本就是為了政治,你要是不喜歡自己娶回來的王後,以後見到自己喜歡的,後宮八品那麼多的位置,總是夠封的嘛,你說是不是?”
話落,趙姬心中忍不住的覺得自己今日的這一番言論極有見地,不禁有些沾沾自得,忽感自己就是比之呂不韋也不差什麼的。
然後下一刻,她心中才剛浮現起的那些許得意就被兒子給打了回去。
少年暖棕色瞳子的眼眸之中冷意更甚,而麵上卻不動聲色,嬴政夾起一塊甜糕,似是隻是隨口一問的說了句,“母後這般見解,是仲父教的吧?”
嬴政這句聲音平靜的話語果真沒引起趙姬的懷疑,而且順著兒子的問句,有兩份不開心的模樣說著,“我難不成就不能夠自己有見識了麼?”
一句話,雖未正麵回答這個問題,但也已然說明了事實真相如何。
隨後嬴政又道:“如母後所言,兩國聯姻,是為求雙方修好,而在這修好的背後,最本質的目的唯有二字:利益。”
“天下熙攘,接利來往,若當有利可圖,他國自然會親近我秦,無需許以他國秦國之王後位,而當無利可圖之後,他國想對我秦開戰,難不成因此而略有所顧及嗎?”
在這大爭之世,根本沒有哪兩個國家可以永修其好,不過是因為有利可圖才不會與對方撕破臉麵。
想要真正的與天下各國修好,唯有一點——圖強!吞並天下!
將天下列國的每一寸土地,都化作秦國的寸土,到那時就再不會有任何一個諸侯國再來攻秦、伐秦了。
嬴政選本並沒有打算和趙姬說這些的,隻不過今日事態既已至此,看趙姬的這幅模樣顯然就是對於想要他娶個他國宗室貴族女子這件事掛了點心,她又終歸是他的母親,不能如同對待外臣的態度一並看待她——這天底下的母親操心兒子的婚事,無論是誰都挑不出錯出來啊。
所以也隻好稍費唇舌幾句,絕了趙姬再去讓人打探各國適齡婚配、與他相仿的宗室貴族女子情況。
不過趙姬對他催婚也就罷了,可……
想起自己方才問趙姬的那句話,少年眸中是一片漆深不見底的暗色。
呂不韋,他大秦的文信侯,心思……委實是有些的……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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櫟陽。
這一日的神女府又是難能的熱鬨,因為今天恰好便是李曦曾經同成蟜所說的“待到半月之後,派人來尋我”那半月之後。
一大早的,成蟜便帶著人氣勢赳赳的衝到了李曦的神女府,看那架勢就是想擾人清夢的。
隻不過小少年的這個想法注定要落空。身為習武之人,李曦每天醒來的時間要比成蟜想象的要很多。
當成蟜帶人衝到李曦的院落門口之際,彼時她正在舞弄刀槍棍棒做著每日的晨練,甫一見到一眼望過去就知道這孩子是來找茬的成蟜,一身短褐,容貌漂亮的少女登即便露出一抹同她身上勁裝完全不相符的溫柔可人的微笑,然後維持這樣的溫柔,將手中的長/槍狠狠插入地麵,瞬間便是沒入地下半根,同時笑眯眯的問道:“不知公子這麼早便起來找李曦,所謂何事?”
頃刻間讓成蟜再一次的回想起當初王宮初見時被她所支配的恐懼。
可即便情景如此,但有句俗話說的好,輸人不輸陣。所以成蟜在短短一瞬間的心顫以後,很快便又恢複到了往日那副“我哥和天並老大,我老二”的橫行霸道模樣,抬首理直氣壯大聲道:“是你和我說今天來找你的,你可沒有提前說不能這個時辰來!”
聽他這麼說,李曦敷衍的懶懶應了一聲,“行叭。”
隨後她又道:“不過公子來的太早,我還未吃早膳,怕是要公子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