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時原本兩人隻是在隨便說著天下列國,而後說著說著彆人說到了各個國家的臣子身上,於是便有了李曦同嬴政感歎的一句,“郭開,真乃我大秦戰神也。”
直接就把嬴政給說的沒話可說。細想一下,她這句話其實哪裡都沒有問題,郭開的確是做到了或許普天之下所有武將都無法做到的事情,可是再一想又覺得這話哪裡都是問題,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於是嬴政也隻好沉默以對。
李曦倒是不在意嬴政忽然之間就不出聲這種事,隻是笑一笑便轉而說了其他的話題。
隨後她像是想起來什麼,道:“說起來,阿政可知荀況荀子?”
嬴政反問:“韓非與李斯的那位老師?”
李曦點頭,道:“此前哥哥他們收到了荀子的來信,說要來看望他們,我想將他留在秦國。”
嬴政道:“寡人不喜歡儒家,滿口仁義道德,實際上,嗬……”他嘲諷的輕笑一聲,毫不掩飾這一份不喜的情緒。
“是。”李曦順著他的話應了聲,繼續道:“荀子的觀念不適合重法秦國的朝堂,可若是請他在秦國主持學堂呢?”
嬴政問道:“你的意思是,在秦國創辦另一個稷下學宮?”
李曦搖頭,“稷下學宮大多博名之輩,眼高手低,沒甚本事,不可用。”
隨後她繼續道:“我所說的學堂,是主以小孩子為學子,自小培養,教導真正的真才實學,為我大秦培養出日後鞏固之臣。學堂學生,凡有意所學寫,不限出身,不限地位。阿政不也是不願意見到那些出身高位的人壟斷一切嗎?”如若不然的話,也不會現在就讓她哥和韓非去弄出三公九卿製。
“而荀子先生的教學本領,他的兩位弟子什麼樣,阿政心中該當比我更加清楚不是嗎?”
聽到她說起這個,嬴政倒是笑了下,道:“他一個儒家的人,教出兩個法家的厲害學生,的確不一般。”
聽到嬴政這一句,李曦不由得也跟著笑了起來。
隨後在她的這抹笑容之中,嬴政側眸看她,又問了句,“此事……有把握?”
“沒有。”這個問題李曦回答的特彆乾脆果決。
她道:“儒家的人大多是什麼樣的品格阿政你又不是不知道,本來人家就不會和依法治國的秦國相性太好,我們今天又做了這樣的事,在那些儒家弟子眼中向來是很不齒的吧。”
嬴政冷笑道:“所以寡人不喜歡他們。”
隨後又聽到李曦道:“不過話雖如此,之後還是努力試一下吧,”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如果阿政你覺得創辦學堂,傳播思想,讓平民有機會識字認書這種事情沒什麼問題的話。”
聽到她這句,嬴政不禁問道:“你這創辦學堂和平民有機會識字認書,怕是完全不是一回事。”
聽到他這一句,李曦則是無辜的眨眨眼,試圖萌混過關。
而嬴政也沒有抓著她這個問題不放,隻是道了句:“先在你的櫟陽做出點成果,餘下的,之後再談。”
李曦應下,一雙桃花眼完成月牙,抬起手掌,“好。那就一言為定?”
嬴政淡淡看她一眼,道:“寡人可沒有與你約定好這件事。”但話雖是如此,手卻是抬了抬與李曦那隻舉在半空的手輕擊了一下。
若是能夠使秦國政治清明,民殷國富,便是使平民有機會識字認書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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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嬴政這邊離開之後,李曦這一次倒是沒有急著出宮,而是因著白天的事情記著她的大工具人,所以專程的跑到姬丹那邊去給他更新自己曾經為他畫的大餅。
見到李曦忽然來找尋自己,姬丹不禁有些驚訝,“神女這是……?”
主要是如今的這個時間,上空暮色已臨,李曦這時跑來找他,總是讓他感到怪怪的。
如果是李曦知道了姬丹心中的想法恐怕是會去套麻袋打爆他的狗頭。
隻不過可惜的是,她並不知道他心中的糾結,所以倒是還能夠維持著對待大工具人的和善,語氣溫和地同他說著,“今日趁著李牧入秦這件另網上倍感欣悅的契機,我同王上提及起了太子歸國之事,”
一聽到了李曦這句話,姬丹眼睛頓時就亮了,問道:“秦王同意了嗎?”
聽著他的問題,李曦微微晗首,道:“王上已同意此事,待到之後趙王歸去後,網上便會淺人送太子回燕國。”
姬丹頓時大喜,對李曦作了一揖,語氣誠懇道:“丹有望回國,其中全賴神女相助,他日丹定要迎神女入燕,奉神女為我燕國的國師!”
聽著姬丹再次重申當初給自己畫的大餅,於是李曦也不禁露出營業微笑,同樣再次強調當初自己給他畫的大餅,“太子回國之後,還當自強才是。”
聽到李曦這句,姬丹頓時頷首,道:“回國之後,在下便會去勸父王出兵攻打匈奴。”
見他說出了自己想聽的答案,李曦在心中滿意的點點頭,麵色上卻不顯露分毫,隻是矜持地道了句,“既如此,那麼我便先行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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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四年三月,王渭水祭祀,神龍拜首。同月,趙王發兵攻秦。
秦王政四年五月末,趙國大敗,趙王赴秦親自登門致歉,趙國武安君李牧入秦,然卻並未事秦。
秦王政四年七月初,由趙、魏、楚、韓、燕五國合縱攻秦敗落而質於秦國的燕太子丹歸國,極力勸導燕王喜出兵攻打匈奴,擴大燕國版圖。
這一年的上半年大致就在這幾件大事記中度過,轉眼間就步入天氣越發炎熱的盛夏。
李曦也是至今仍然留在鹹陽,會一直不回櫟陽的原因也無他,就是因為在等待之前給自家親哥和韓非來了信,說要到秦國看到兩個徒弟的荀子。隻是……
時隔一個月以後,李曦實在是有些忍不住的去問了自家親哥,“哥,荀子先生到底什麼時候能來啊?”
“呃,這個……”被自家妹妹問的有些無措不知如何回答的李斯不由得卡住,其實李斯也是覺得這件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按理來講的話,荀子應該早就到了秦國才是,畢竟信件是在五月下旬的時候寄到他們師兄弟手中,而如今都已七月,便是再慢的馬車也應該能夠趕到秦國了。
難不成是路上發生了什麼波折?
思及此,他的心中不免有些擔憂起來。
而有關兄妹倆的這一疑問,也很快的就得到解答。因為不久之後回來的韓非又帶回來一份來自荀子的信件。
信中寫著,荀子是在確定了去秦國的行程之後,由於他是在齊國出發,而由齊國去往秦國的路程之中,可以選擇經由趙地或者魏地,甚至你要是不嫌太過繞遠的話走韓國乃至楚國你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但荀子是趙國出身,所以因著想著借這個去秦國看兩個徒弟的機會,順道回故國看上一眼,於是毫無疑問的他就選擇了走途經趙國的那條路,然後這一走就出了問題。
途經趙國那條去秦國的路上,他路遇山賊,被賊人給擄走。然後由於他此來秦國也並沒有帶太多的盤纏,看上去特彆像是一個窮逼老頭,所以被賊人給拉去做並不壯的壯丁,每天吃不飽飯不說,還要在那座山頭附近的煤礦裡挖煤,給那群山賊打工乾活。
什麼時候都沒遭受過這罪的小老頭每天都堅持不懈地去和那看管他們挖煤的領頭人解釋自己有兩個家境不錯的學生,隻要可以讓他給他們寫上一封信,他就能有錢為自己“贖身”,直至在那邊做勞苦挖煤工的半個月之後,可能是那領頭人被荀子給念叨的煩了,“大發善心”的又不是打哪兒弄來一個特彆粗糙的竹簡,讓小老頭趕緊往上麵寫字,之後又把那破破爛爛的竹簡送到了秦國這邊。
而荀子所知曉的兩個弟子的住址,自然是李斯原本的那間小院落,所以信件也是往那邊送的,不過既然是已經送到了鹹陽,原本那裡住的是李斯驛館那邊自然是知道,所以也就讓人換了個方向去送到韓非的府邸。而韓非就正是和那送信的小廝在回府路上遇到,看到了韓非,於是小斯也就直接將信件給了他。
看完這封信件,了解完荀子目下的情況之後,李曦抬手摸了摸下巴,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的好,“趙國這也太……”
山賊都囂張成這個樣子了,就敢直接擄人回去做苦工,朝廷那邊就一點作為都沒有?
就已經這種德性了,竟然還敢來打秦國,李曦實在是不得不說上一句,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隻不過比起又發現趙國的不是一般垃圾的地方,在這封信件之中,更加讓李曦關注的其實還得是……荀子他是在挖煤礦誒,煤礦!
現成的礦產資源這就出來了!
現在唯一的一點點小問題就是那目下已經被發現了的煤礦現在還在趙國境內,暫時不屬於秦國。
……如果是秦國那夥兒山賊也沒法囂張成這個樣子。
不過這一個小問題對於李曦來說也並不能夠算得上什麼太重要的問題,畢竟從那些山賊還要從路上隨便擄人這一點就能夠看得出來他們的人——或者更準確的來說是他們挖煤的人手並不多,所以這也就代表著那個已被發掘的煤礦開采度還非常的低。
也就是說待到之後,秦國接手了趙國以後,就可以立刻火速的著手去挖煤,更深一步搞一搞建設。
煤礦這個東西作用還是很多的,就算是先將火力發電這一大重要用途給扣除掉,也仍然還剩下很多用途,比如可以拿去煉焦,而焦炭可以煉鐵,而最最簡單粗暴直白,不需要任何技術含量的一點就是,煤炭這個東西冬日裡可以燃燒取暖啊!
秦國的冬天雖然肯定是比不了隔壁燕國的冷,但是那也不暖和,如果能夠開采出大量的煤礦的話,在冬日裡那可是能好過上不少。
在心中盤算著煤礦的用途,李曦麵帶思忖之色,而後忽然間對李斯與韓非問了句,“哥你們要付這個贖身費嗎?”
李斯回道:“我與師兄是必然要救老師的。”
李曦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讓網上寫一封信給趙王,叫他出兵去剿匪。”
“荀子先生是天下名士,如果人就這麼在趙國出了事,恐怕趙王也不好向天下交代吧。”至於趙王會不會因為荀子是李斯與韓非的老師就專程的去針對荀子,這一點李曦倒是並不擔心,畢竟荀子可不單單隻有李斯和韓非兩個徒弟,隻不過是這兩個徒弟最有出息同時也是在後世最出名而已。
何況荀子身為名士,又在齊國的地位也並不一般——他可是稷下學宮的“最為老師”,雖然李曦覺得稷下學宮那一群沽名釣譽的家夥大多不靠譜,但是這不妨礙稷下學宮在天下人眼中是很有地位的。尤其是在天下讀書人眼中更是非同一般。
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趙國與秦國不同,雖然趙王已經那副德性了,但是趙國還是要臉的,和還在惠文王時期就早被當成流氓,正大光明,理直氣壯的“耍老賴”的秦國不一樣,天下間其他的列國都還是要著一張臉麵,有什麼事兒都總歸要扯著一個大旗當虎皮。
所以就更不可能放任著荀子這樣的一位天下名士在自己的國土境內被一群山匪頭子給弄死——死因還是挖煤過勞死,就算現在因為秦國的事情,趙國的臉麵已經在天下丟儘了,可趙國也還是丟不起這樣的一個人。
聽到李曦這麼說,韓非不禁有些猶豫,“可若是因此而觸怒了那些山賊,直接對老師痛下殺手,那……”
看著平日裡邏輯清晰,思維縝密,拿起筆來氣勢便可橫掃千軍的青年在此時腦子都快要轉不過來彎,李曦不由得抬手,搭上韓非肩膀,道:“韓非哥哥多慮了,便是讓趙王去派兵剿匪,也斷不會傷到荀子先生的安危。讓趙王先行交贖金先把荀子先生救回來不就是了?”
這樣子一來,反正繳完匪之後掏出來的贖金,最後也還是趙王的,他也沒虧什麼。
至於那煤礦會就此地落入趙王手中?那也得是他能夠真正的將這煤礦給利用起來才行啊。
一般來講,一個煤礦至少可以開采長達十年之久。而趙國……依照著眼下形勢,最多不達三年,秦,可滅趙!
所以就是給他們這最長也不過三年的時間去挖煤礦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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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通了李斯和韓非這邊,他倆覺得沒什麼問題之後,李曦就立刻去王宮之中找嬴政了。
而嬴政對於這種又一次的欺負趙王的行徑也樂見其成,很爽快的提筆在紙上寫了什麼,而後蓋了印,讓宮人拿下去加急傳往趙國。
隨後在宮人退下以後,他看向李曦,道:“如今趙國之事既已事畢,那麼攻魏之事,也該提上日程。”
打魏國,看看到底能不能再把這新魏王一並給氣死,這是之前就已經定下來的計劃。
聽到嬴政這一句,李曦思索了下,感覺有些不妥,“如今已是七月,恐怕這戰役,未必能夠在秋收之前班師回國吧?”
今年的九月份,按照她曾經學過的曆史記載,有蝗災。之後還有天下疫病,在這樣的前提條件下,實在不是一個適合打仗的機會。
嬴政問道:“那依你之見?”
李曦回道:“打仗的事情暫且壓一壓,這兩個月間就先練兵,而且不單單是我秦國的銳士們自強,將者……也該提升一下自己吧?”
說著,李曦的目光忽然間投向遠處的一個方向。而嬴政便是不跟著她的目光去看,也知道那個位置的人是蒙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