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問題來了,一個人是如何能夠喜歡上完全沒見過麵的另外一個人呢?
隨後李曦深吸一口氣,對嬴政問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嬴政,你告訴我,你第一次見我,是在什麼時候?又是在哪裡?”
嬴政答道:“十多年前。趙國,邯鄲。”
隨後緊接著李曦就又聽到他說了一句,帶著點點的歎息,又似乎是有些嫌棄她的記憶力,“你果然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可是,”李曦抬眸,望著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對他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我根本就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人呢?”
李曦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這種狗血的故事劇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萬惡的認錯白月光梗。
李曦道:“我從未去過邯鄲,王宮之中第一次見到王上之前,更是不曾見過王上。”她看著嬴政,一字一句道:“是你將我一直認錯成另外一個人了。”
李曦覺得自己這一刻似乎有些控製不住的想要殺人。
……而想殺的那個對象自然就是嬴政。
聽到李曦這番話,又看著她身邊的低氣壓,嬴政直接就笑了,被她給氣笑的。
隨後他抬手扯住她的臉頰,神情看上去有些凶惡,但手中的力道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的用力,而是不忍心下重手輕飄飄的力道。
但聲音就帶著兩分的凶狠,他咬著牙,惡狠狠的說著,“將幼年時的約定忘得一乾二淨,還要將全部的責任推諉到我的身上來,說我認錯了人。李曦,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過分的人?嗯?”
“我過分?我再過分哪裡又能有你過分?”李曦脾氣也上來了,一把拍掉他的手,然後“啪”的一聲一掌拍到桌子上,拔高了音量,反問回去,大聲指責道:“明明是你認錯的人,但是直到現在還要覺得自己沒有找錯,等到之後哪一天那個真正和你約定過的女孩子出現了,你又叫我如何自處?你是真的覺得我不敢殺你嗎?”
隨著她這句話音落下,桌麵直接被李曦稍微施加了一些力道的手給掰下來一塊。
看的嬴政頓時就是跳了跳眉心,很好,她這麼能耐,看來他的確是不必再需要為李曦參與進攻燕之事擔心她的安心,不過眼下這件事情不解決,她肯定是安穩不下來了。
思及此,隨後倏地站起身,揚聲朝著外麵喊了一聲,“來人!”
李曦連忙跟著警覺站起,而看著她臉上出現的警惕之色,嬴政頓時心中更覺得來氣,強壓著自己的脾氣對進來的宮人命令道:“宣李斯進宮。”
這書房之內嬴政和李曦二人之間滿是劍拔弩張的氣勢,宮人見到自然是心中感到忐忑,所以在得到嬴政的這一命令之後,頓時如負釋重的趕忙跑了出去,就宛若是在逃難一般。
宮人逃逸般的退下之後,李曦目光重新看向嬴政,睜著那雙水潤的桃花眼,道:“你叫我哥來做什麼?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而且我還沒動手呢。”
嬴政被李曦這話給說的,眉心又是一跳,針對著她剛才的這一句,先是回了句,“秦國以法治國,講求連坐,不信那套儒論。”
隨後才咬著牙,對也不知道自己在這一瞬間在他心中究竟成了一個什麼形象的姑娘道:“你既不信,那便來找李斯對峙,看你幼年時是否去過邯鄲。”
語落,他直接轉過頭去,生怕再看著李曦接下來她又能說出什麼把自己給氣的頭疼之語。
而聽到嬴政這句,剛剛一時間上頭的李曦不禁終於感覺有些理智回籠,看著嬴政這信誓旦旦的模樣,忽感好像自己真的要翻車,雖然說在這件事上來講,她最好是翻車翻得越狠才好……
隨後不知過去了多久,兩人就這樣維持著一室的靜默,嬴政是純屬被李曦給氣得什麼都不想說,而李曦則是有些莫名的心虛。
期間李曦偷偷的用眼神去瞄在另一邊的嬴政。
李斯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麵。
書房之中,自家妹妹和王上分彆利於兩邊,全然沒有了平時的親昵不說,甚至還反而有了那麼兩分水火不相容的架勢,如此的一番場景,不由得把李斯給看的心中犯嘀咕,心道自己該不會是恰好倒黴的就碰上了可能幾輩子都得見不到一次的自家妹妹與王上之間的修羅場吧?
而在踏入書房之後,李斯感受到嬴政那雙丹鳳眼幽幽的看了一眼自己,在把他看得心中有些發毛之後,自然而然的轉移了目光到自家妹妹身上,然後聲音涼涼的說了句,“李斯來了,你問吧。”
一句話音落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嬴政又道了句:“免得由寡人來問,某人覺得我是仗勢壓人。”
隨著嬴政這兩句話的落下,才剛剛到這邊,完全不知道此前發生了什麼事的李斯心中則是更加犯迷糊。
完全猜不出自家妹妹和王上之間這是在打著什麼啞謎。
之後李斯就看到自家妹妹的目光望過來,緊接著對自己問了一句,“哥,我小時候……去過邯鄲嗎?”
“去過啊,”雖然李曦的這一問題讓他心中感到很是奇怪,怎麼忽然之間問起這麼久遠的事情,但李斯還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妹妹這一問題,隨後又忍不住的問了一句,“是發生了什麼嗎?忽然之間問起此事。”
李斯回答的毫不猶豫,而之前的宮人也隻是被嬴政派去傳召李斯,完全不可能有給李斯通報答案的機會。也就是說這件事情的確是真的,但是……
“什麼時候的事啊?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李曦沒忍住的追問了一句。
她小時候是有在趙國待過這件事情他知道。那個時候還得追溯到李斯還沒有覺醒,決心要到齊國,拜師荀子,而隻是在趙國某個郡下當小吏謀混生計的時間線,但是若是說及起什麼時候去過邯鄲的話,那麼在她的記憶裡麵,則是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
而聽到妹妹這麼問,李斯也沒有執著的這要從妹妹那裡等到自己剛才所詢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而是順著她的新問題往下回答道:“這個是之前……”
而隨著李斯話音落下一句,李曦就感覺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起嬴政注目過來的目光越發的如芒刺背。
……因為李斯所說的時間,和方才嬴政所說的完全都對應上了。
不過緊接著下一刻,李曦就發現自家親哥果然是天使。
無他,隻因為李斯說了一句,“不過這件事情阿曦你不記得也是實屬當然,那年從邯鄲回來以後,你大病了一場,記得當年為你診治的老先生曾經說過,可能會燒壞腦子,但……”
接下來的話李斯沒有繼續往下說,但無論是。李曦還是嬴政都明白她省略的畫中之義,李曦當初的情況神智不全,本就是個小傻子,所以燒不燒成傻子,能不能夠記得什麼事情的,對於李曦而言,本就無關緊要。
——這是真的不能夠指望傻子可以記得什麼東西啊。
隨後在李斯解釋完畢此事以後,看著李曦應該是沒有再有其他的問題,於是嬴政也就讓李斯先回去。
把任勞任怨,隨傳隨到的打宮人給攆走了以後,嬴政重新看向李曦,微微挑眉,對她問道方才原本是他說她然而卻被某個姑娘給用到自己身上的形容,“我過分?”
一聽到嬴政的這一句,李曦頓時就揚起一抹乖覺的笑容,乖巧道:“是我過分。但是,”前腳才剛剛認完錯,看到嬴政那張俊美的臉麵色才剛剛稍有緩和之後,今天這裡其實就是給自己狡辯,“但是這件事情也不能夠全都怪在我身上啊,你也聽我哥說了,那我是小時候燒壞了腦子,本來腦子就不好使,就是個小傻子了,那麼一燒肯定就更什麼都不行了嘛。”
而嬴政則是一言不發。
看他不說話,李曦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賣乖道:“阿政你不要生氣啊。”
嬴政側過眼眸,看著眼前正在給自己狡辯開脫的漂亮姑娘,道:“當年我遇到的李曦分明是個正常人。”
這話的意思也就是,他當年遇到的人,不是那個小傻子,而是如今他麵前的李曦。
當年李曦曾經隱晦對嬴政提起過她的兩段人生之事,而嬴政也能夠由著此前李曦所同自己講述過的東西與她的實際情況而猜出一個大致的真相。
隻是這些年以來,他一直都不曾想通的一點就是,李曦在十六歲那年時才真正“清醒”,可在更早以前,他卻是見過正常的,還隻是一個小女孩的李曦。
不過看李曦的模樣,這件事情他怕是得不出答案了。
好在雖心有困惑,但他也不是一定要將此事給刨根問底。畢竟,存在於李曦身上的秘密,不是一件兩件。
所以隨後嬴政也隻是看著抱著自己手臂,軟軟的撒著嬌,完全看不出剛剛那隨便一拍手就是掰碎一塊桌子的凶殘模樣的李曦,又道了句,“你忘記的事情,可不止這一件。”
一聽到這個自己此刻正怕得不得了的“忘”字,李曦心下不經咯噔一聲,小心翼翼的對他問道:“我又忘了什麼啊?”
狹長的丹鳳眼掃過那張布滿了心虛之色的容顏,嬴政淡淡道:“你還說過要嫁給我。”
聽到他這句,李曦不由得腦子蒙了一下,隨後語氣更加小心的反問道:“真,真的嗎?”
嬴政將自己被抱著的那隻的手臂從她手中抽出,聲音冷淡道:“你不信便罷了,反正此事李斯也不知道,死無對證。”
說著,他直接走到了之前重新坐下,繼續看著之前還沒處理完的政務。
李曦頓時趕忙的跟過去給他順毛,湊近說著好話,哄著他,“我沒有不相信你啦但是突然之間知道這麼多東西你總得給我一點適應時間嘛。”
李曦側著頭,長發自然的朝著傾斜的一方垂落,一節尾端的發絲掃落在少年的肩膀,嬴政毫不客氣的抬手,撚起那縷搭落在自己肩上的青絲,在發梢給她編了個三股的小辮子,將李曦那一節原本順滑的頭發弄得蓬蓬鬆鬆,還有點炸。
出於自己目下的心虛與不占理,李曦也沒有直接抽回那一截被他摧殘的發絲,而是就這樣的讓他繼續的將自己的頭發弄出靜電炸毛。
之後嬴政像是又想起來什麼,忽然間說了句,“寡人的桌子,記得讓李斯賠。”
妹妹讓他受氣,偏偏他又不忍心罰,也隻好去找當哥的要賬了。
聽得李曦不禁心中陷入一瞬間的對自家親哥的心虛之中。
畢竟,從一個錢扣手上扣錢,這也太損了吧。
在這個時候倒是一點都意識不起來,自己平時乾的都是何等奪筍之事的李曦在心中心疼著因為自己這個倒黴妹妹而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的親哥。
隨後又過了半晌以後,李曦到底還是沒忍住地,再次對他發問道:“阿政,我當初到底是怎麼說的啊?你同我講講當年的事情嘛。”
李曦現在還是覺得有些超脫現實感,無論是某種程度上來講,她和嬴政其實能夠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又或者是她竟然會在小時候說過以後要嫁給嬴政這種話……她小時候有這麼早熟嗎?
李曦有些忍不住的在心中陷入沉思。
聽到李曦的這句,手上正執著此前經由過蒙恬之手所改良過的毛筆的手一頓,而後隻淡淡的看了眼李曦,對她道了句,“自己想去。”
而因為著今天的這一連串的幾個事件,嬴政的脾氣自然是維持了一段時間,不過細數一下,全部都是正兒八經的自己親自鑄出來的鍋——雖然說其中有那麼兩個她也不知道因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反正終歸自己的鍋需要自己來背,誰讓這是情鍋呢?
所以李曦自然也就是在給嬴政順毛的日常中度過接下來的一段時日,直到她讓人送去到燕國給姬丹的那封內容是她表示自己終於在秦國再也過不下去了,想要帶著被她召喚出來的那些“天兵天將”們去到燕國投奔姬丹的信件開始有了回音。
李曦如今人畢竟還在秦境,想要給姬丹寄的信件要從秦國流通出去,所以自然是不可能將信件的內容給寫的直白的不能再直白,而是各種引經據典,一層又一層的詞藻堆砌,環環相扣,一封信件給寫的和謎語一樣,而在“解謎”以後得出來的“謎語”自然就是李欣寫著現實所想表達的那個最中心思想——也就是想要帶著人不費一兵一卒的去燕國偷家。
所以李曦收到的來自姬丹的回信自然也同樣是另外的一封謎語,需要先行進行解析,才能夠得出信中的真意。
故此在拿到這封信的第一時間,李曦就直接將這東西丟給了自家親哥與韓非,讓兩個古漢語文言文高材生給自己進行翻譯解讀,畢竟她的古文水平也不過就是普通,在有著兩個專精人士在身邊的前提條件下,實在沒有必要難為自己——何況如果要說起來的話,當初給姬丹南風彎彎繞繞的信件內容也是蕾絲和韓非兩個人草擬出來的,而最後在寄給姬丹以前由她親自手抄了一下,使得信件上的內容是她的筆跡。
而在得出了這封“謎語信件”的“答案”以後,李曦則是拿著李斯與韓非翻譯出來的姬丹先是表示了對她的熱烈歡迎,然後又同她定好了“會麵”地點與一個範圍比較廣泛的時間區段的“碰頭暗號”,而那時間之所以定的跨度比較大,想來也是擔心她在秦國出不來,所以一切都努力以李曦這邊的情況為標準。
更何況李曦所要攜帶的“天兵天降”人數眾多,也不是一日兩日能夠一口氣全部進行轉移完畢的。
畢竟如果是一朝一夕人全部都跑光,那麼事情則就太容易暴露出它的反常,所以還是需要一個過渡的時間。
李曦晃著手中的信件,搖頭道:“姬丹考慮的還挺全麵,怪貼心的。”
隻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即將會帶過去的那些他以為的“天兵天將”們,實際上全部都是秦國的將士,而且還是最為精銳的那批銳士。
聽到李曦又在誇姬丹,嬴政嗤笑一聲,隻道了一個字,“蠢。”
毫無疑問,這是對姬丹的評價。
而聽著嬴政這麼說,李曦則是笑笑,語氣溫柔,但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阿政你不要這麼說嘛,人家對你的貢獻多大呀,要不是遇到的敵人總是這般,秦國的大業又哪裡能夠成的如此之快?”
言論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缺德他媽給缺德開門,可以說是非常李曦。
隨後她側了側頭,又道:“而且姬丹如此態度,這麼歡迎,以如此的熱切的態度對待現在在秦國徹底失勢,根本就對他起不到什麼幫助的我,不也是恰恰的在說明燕國的問題了嗎?”
燕國,缺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