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出手時就出手!
這說的不是旁人, 是戚玉秀。
其實說起來,戚玉秀比不常出手的,最近純粹是趕巧兒了, 事情都湊在一起。
這才導致戚玉秀出手三連。
如果是在現代社會, 戚玉秀這麼打人,保不齊要鬨到派出所, 扯皮一段時間。但是在這個時代, 沒有這樣的說法, 特彆是理虧的。那就完全少了去派出所掰扯這一項。
田家人在撕心裂肺的疼裡, 給三個孩子結了賬。
戚玉秀還沒走出衛生所的大門, 李大夫就聽說了個七七八八, 可見八卦傳播的迅速,他一貫都是很同情戚玉秀娘兒幾個的,索性大筆一揮,加開了一個清涼膏給小寶山擦臉。
又加了九包定驚茶。
一人一包喝三天,可不是就得九包?
本來以為他們自己花錢,他就沒開,想著為這家人省一點。
但是既然不是, 那麼他還客氣個蛋?
田老太心疼的都要昏過去了, 碎碎念:“這看什麼病,就要一塊多了?”
李大夫:“你家兒子給人孩子牙都打掉了, 臉也打腫了。更不要說小孩子受了大的驚嚇,才一塊多已經是我悠著開藥的關係了。”
李大夫頭都不抬, 說:“既然敢動手就得知道,看病也是要錢的。他們這是在我這裡, 要是去公社衛生所,加上掛號費看診費, 怎麼都要多個幾毛錢的。”
李大夫接過兩塊錢,找了三毛。
田大娘心肝肺都氣的冒煙兒,想儘情的罵一罵戚玉秀,又想到大隊長還在呢。
是的,大隊長還在。
她可不是怕了戚玉秀,而是顧及大隊長。
隻不過,這一塊七,真的花的心疼。
“再給我兒子看一看吧?”
她兒子讓戚玉秀揍了,總也是不能不看的。
李大夫:“行。”
其實說到底,田二跟小寶山他們是一個症狀,都是被扇腫了臉,受了驚。
“問題不大,人沒事兒,開藥嗎?”
看一看,他就不要錢了,但是開藥不可能不要錢的。
田大娘一下子就猶豫起來,田二哭咧咧的叫:“娘,你不給我開清涼膏,也開一個定驚茶啊!我嚇都要嚇死了。”
一個男人這麼慫,大隊長真心看不上。
這種男人也就敢欺負個小孩兒了。
田大娘最稀罕的就是二兒子,大兒子從小就養在公婆身邊,小兒子沒個兒子。
隻有二兒子,向著她,聽她話,又能生兒子傳宗接代。
田大娘:“開,都開!”
她對二兒子,是舍得花錢的。
大隊長:“醫藥費是醫藥費,十斤糧食彆忘了。”
他看向田老頭,說:“老田,這個事兒我得公事公辦,不然以後人人都以為可以胡鬨,我這大隊長還乾不乾了?”
不少人都跟過來看熱鬨了,大隊長索性直接說:“如果是大人之間打架,我不管那個,你們誰能給誰打服了,那是你們的能耐。但是欺負小孩兒不行!要不然以後誰家大人不在家,彆人都能上他家欺負孩子了?要不到錢就揍孩子?那往後大家都在地裡乾活兒,誰還能放心的下孩子?”
這話說的相當的實誠。
大家都點頭,讚大隊長做事兒有章法。
確實,大人怎麼鬨都是小事兒,但是不能欺負孩子。
對於小寶山的感覺,村裡人反應不像是田家人那麼大,就算田寶山是個小掃把星,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不過就是一個村子而已,所以大家不覺得這有什麼的。
但是大隊長說得對,如果大人不在家就能登門欺負孩子,搶東西不成就打人,那麼這興致也太惡劣了。
這可真是不行的!
田老頭比田老太心眼多,他也看出,自家這次彆想這麼混過去,立刻說:“老三,你回家拿十斤地瓜給你大嫂做賠償。”
田老三哦了一聲,神態很是不願意,可是他爹都發話了,他自然是不敢不聽的。
這時大家又反應過來,大隊長隻說了十斤糧食,沒說什麼糧食。那麼自然是要拿最不值錢的地瓜了。如果非要磨磨蹭蹭,保不齊要給的就是玉米了。
那可不行。
大家都看懂了田老頭的小心思,但是田三夫妻倆倒是沒有。
他們夫妻一起往家走,田三媳婦兒苦著一張臉,說:“二哥這也太能給家裡添麻煩了,你看看,好端端的出這樣的主意去要錢。要到了沒有咱們的份兒,要不到咱們還要跟著吃掛落,真是太難了。”
田三悶葫蘆,沒言語。
田三媳婦兒又說:“這看病是錢,糧食也是錢,大嫂他們家真是賺了。”
田三悶哼一聲,總算是開了口:“寶樂總也是我侄子。”
至於寶山?
他們不認的。
誰沾染他都要倒黴,他大哥的命都沒了。
再說,你看這次二哥也沒吃到什麼好果子。
那娃就是個掃把星,這不就體現了?
“我看,保不齊爹娘給他們糧食,心裡還願意。”田三這麼說道:“畢竟寶樂也是老田家的孩子,給了他們家,他也吃糧食。”
這話真是沒讓田老頭和田老太聽見,不然真是要被這個豬腦子氣昏過去的。
他們不是他們沒有他們惱火!
這是憤怒三連。
不過顯然田三媳婦兒可是信了自家男人的話,她委屈的嚶嚶哭,說:“全家子,就欺負咱們這一房。咱們比不過二哥那一房,可是咱們可是實打實為家裡勞動的,咋還能不如老大那一房?爹娘也太偏心了。”
田三甕聲甕氣:“誰讓咱家沒兒子呢。”
田三媳婦兒哭的更委屈:“我曉得自己沒給老田家生個兒子,都是我的錯,可是我也想要兒子啊。這老天爺,未免太不公平了。二嫂那個刻薄鬼,大嫂那個潑婦,她們哪點比我強,怎麼他們就能生兒子呢……”
“你他媽的說誰呢!”
田二媳婦兒一開院門,就衝著田三媳婦兒撕把起來:“你罵誰是刻薄鬼,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
她曉得婆婆的打算,心裡是十二萬分讚成的,不過,她心機總歸多一點,這話好說不好聽,所以她有心躲了出去,回了娘家。
本來以為中午回來這事兒就成了,可沒想到,事情超乎了她的想象。
彆看田二媳婦兒是個不講理的,但是她可是個精明人兒,雖然聽說男人挨了揍。可她卻一點沒說去衛生所趕快看看,反而是趕緊回家,裝作不知道躲在家裡。
她可見識過戚玉秀那潑婦的手段,她最疼三個孩子,保不齊又要發飆。
田二媳婦兒可不會為了給男人出頭而衝上去,這挨揍咋辦?
她躲在家裡,沒想到竟然聽到老三媳婦兒這渾話,她打不過戚玉秀那潑婦,還打不過這貨嗎?
她直接衝了出去,兩人撕扯起來……
他們這邊打架呢,戚玉秀領著三個孩子回家了。
老田家的事兒,她一點也不想多摻和的,他們不來她麵前,她就給他們一點臉麵。但是他們過來讓她不舒服,那是休想的。
其實戚玉秀也不是這麼果敢的女人,要不然,田大剛走的時候,那邊逼著要退回彩禮,她也不會拿了錢。她想到是,那畢竟是她男人的父母。
雖然她男人走了,但是她不想讓他在下麵不踏實。
可是,為母則強。
很快的,生活的重擔就讓戚玉秀明白,瞎要強是沒有用的。
人啊,就是在生活裡自己堅強起來的。
不用任何人開導,自己就慢慢剛強起來。
“是不是很疼?”
小寶山趕緊搖頭,說:“還好的。”
一丁點,隻有一點點。
他說:“媽媽,我能下來走。”
戚玉秀搖頭:“媽抱你們。”
戚玉秀抱著孩子回了家,她的筐被人擺在了門口,不過筐裡本來就沒有東西,她最不能見人的是一件衣服,她回來第一時間先放在山洞那邊兒了。所以也不必擔心什麼。
一路上,戚玉秀已經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了,為了什麼也是曉得的。她還真是沒想到,她哥哥寄過來的三十塊錢,老田家都要惦記,真是人要是不要臉,就無敵了。
戚玉秀打開櫃子,從裡麵拿出了一袋長方形的麵包,這是最早的時候,薑粵給他們的。
她家吃了一些,隻剩下這一個了,戚玉秀打開了麵包,分成三份,說:“你們吃點麵包墊一下,媽出去一趟,回來做飯。”
小寶珠扯住媽媽的衣襟,小聲說:“媽媽,我的讓給哥哥和弟弟吃。”
她囁嚅嘴角,小聲說:“每次都是我惹事兒,我好大聲的說二叔,二叔才要打我的。”
戚玉秀看著閨女忐忑的小臉蛋兒,她掏出手帕給閨女擦了擦,認真說:“不怪你的,你算你不反駁,你二叔也會上來搶寶山的鞋子。他們來就是為了占便宜,不管你說什麼,都是會動手的。所以媽媽沒覺得寶珠做錯了,相反的,我覺得寶珠這樣直白的說出來是很好的。與其黏黏糊糊的讓他們糾纏著,如同大鼻涕一樣蹭在身上甩不掉,這樣反而更好。最起碼讓他們知道,咱們不給他們臉。就連你們幾個小孩兒都不是任由他們拿捏的。”
小寶珠長長的哦了一聲。
戚玉秀說:“媽去給剛才幫助你們的幾個人送一點玉米。”
三個小孩兒:“咦?”
戚玉秀語重心長:“娘得有所表示,這樣以後遇到事兒,彆人才會幫你們。”
小寶山再能打,也是一個小孩兒,肯定是打不過田二這個大人的。時間越長,越容易吃虧,所以趕過來幫忙的幾個,戚玉秀都主動的很。
就算是他家窮的揭不開鍋,這個錢也是要花的。
而現在,更得花。
戚玉秀稱了玉米,這才出門,一家給一斤玉米粒,這個禮就可以了。
像是最先出手的大山家,比彆人多一點,戚玉秀十分鄭重的跟大山夫妻倆道了謝,大山媳婦兒也是不得婆婆意的,十分理解戚玉秀的為難,她拍著戚玉秀的肩膀,說:“我懂你。”
戚玉秀:“明年我就打算把孩子都送去上學。”
大山媳婦兒:“???”
戚玉秀:“我大哥和大姐都說過,孩子不能不讀書,他們都願意給我出這個讀書的費用。其實我是真的沒有臉麵要這個錢的。畢竟他們也都有自己的家庭。可是現在我看出來了,我的孩子還是得讀書,再苦再難,我都得供他們讀書,隻要比彆人多一點謀個好前程的機會,我都不會錯過。不然他們老田家還真以為我需要多麼靠著他們家。我是一定要送孩子讀書,就算實在過不去下去,我厚臉皮接受我大哥大姐的幫助,我也得讓他們上學。彆人惦記我的錢想要用來讀書,那我不如就讓我家孩子自己讀書。”
這時候提及,最合適不過。
很好的時機了。
大山媳婦兒:“那倒也是……”
感覺哪裡不太對,但是眼看戚玉秀氣勢洶洶,她也沒說旁的。
換位想一想,如果她婆婆來算計她的私房錢給小叔子的孩子讀書,她也要炸鍋的。
真就沒這麼欺負人的。
大山眼看這兩個婦女提起倒黴婆家,凶悍勁兒都要上來了,趕緊問:“田大嫂,你家啥時候修房子?”
戚玉秀想到今天的計劃之一,趕緊說:“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們……我不白讓你們乾,彆人咋算我都給的。”
村裡一般都是互相幫忙,戚玉秀一個女同誌幫不了彆人,自然要給點糧食了。
大山:“這不必,就這麼點活兒……”
大山媳婦兒趕緊說:“你領我幾個兄弟過去幫忙拾掇一下,下午就去,糧食就不用了。”
戚玉秀:“該給還是要給的。”
大山媳婦兒與她推拒了一會兒,說:“糧食就不用,你要是過意不去,下次供銷社有殘次料子。你幫我打個招呼,我要點……”
戚玉秀想了一下,說了好。
戚玉秀這邊商量好了,心裡也鬆快不少。
要說起來,今天真是波瀾起伏的一天。
不光是因為幾個小孩兒的事兒,也因為,今天上午,她去黑市兒了。
戚玉秀從來沒想過自己敢這麼大膽,但是果然不多想直接乾的時候,乾了,也就乾了。
她一大早先是去了收購站,把筐裡的二百個雞蛋換成了七塊錢,緊跟著去了郵局,給她大哥寄了兩雙踩小人紅襪子還有一塊料子。這料子是她拆了被罩的一麵兒,一米八乘兩米的牡丹花圖案。
其實戚玉秀很少給她大哥寄東西的。
畢竟,她這裡隻能出點山貨,然而郵寄的費用也不低了。
戚玉秀真不是什麼有錢人,她這次郵寄的是料子,這就沒有那麼沉了。
而且,相當的當東西了。
她總是接大哥的東西,有時候還接大哥的錢,其實戚玉秀心裡很忐忑的,她大哥是疼她的她知道,但是總歸還有大嫂。所以戚玉秀難得有了點好東西,趕緊先還禮。
反正,這種事兒也不常有。
她把東西寄出去,這才去了大姐家,除了一塊同樣的料子,就是大哥那個被罩的另一麵兒。同時還備了四雙襪子。
戚大姐不在家,戚玉秀也沒專程找她,她把東西交給了大姐的婆婆,嚇了老太太一跳。
戚玉秀撒謊:“我在山上獵到了點東西,跟人換的。平日裡同時得大姐的幫助,這次難得有了好東西,自然是要分給大姐的。”
大家都說戚玉秀說話直接,其實她還挺會說話的,最起碼這話是很妥帖的。
老太太聽了心裡格外的暖和,誰也不想幫人之後遇見一個白眼狼,這就很好了。
戚玉秀這邊拒絕了老太太強烈的挽留,出了門,找了一個沒人的胡同,給自己的頭和臉都包住,又套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衣服,這是古老太給找的一件舊衣服,她的衣服太破了。
古老太看不過眼兒,給她找了一件舊衣服,彆看是舊衣服,可比戚玉秀身上的新多了。
她都是在那頭兒做買賣的時候才舍得穿呢。
她在這邊穿,就是拿準自己不會在村裡穿。
戚玉秀套上了厚厚的老式大媽款棉外套,這才往黑市兒而去。
她在那頭兒的集市,買了三十塊兒手表,給人家的老式手表全包了。
當時花了六百塊錢呢。
戚玉秀買的時候,簡直緊張的都要爆炸,回到自己的攤位,她都無數次摸著手表,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隔壁的小飯館兒放的什麼歌來著……心在跳,我的心在燃燒……
這話可真是太貼切了。
她來到黑市兒,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她以前還偷偷陪著大姐來過的。這倒是第一次自己行動,這裡的人都悄麼悄的擺攤,就連巷子口都有放風的。
黑市兒可不是自發形成的,那都是有人組織的。
如果是買家,那儘可進去。但是如果是賣家,那是要交錢的。
果然,戚玉秀剛蹲下,就有人過來伸手了,戚玉秀拿出五分錢,默默的交了上去。
要說,這裡上來就收五分錢的攤位費,真真兒是不少了。一般想要換點錢的老百姓,都不怎麼舍得來這裡。可是吧,事兒要分怎麼乾,做的多了這種生意的,那是寧願花五分錢的。
五分錢買個安穩啊。
這裡都是有人通風報信的,就算是有紅袖箍來抓人,也能第一時間組織他們逃跑。
總之,那是不會讓他們抓過去的,抓過去的話,那就不是五分錢的事兒了。所以常乾這一行的,怎麼都不會省這個錢。
收錢的拿了戚玉秀的五分錢也不走,就站在一邊兒,看戚玉秀賣什麼。戚玉秀當著他的麵,掏出兩塊手表,一手戴了一個,把手伸在外麵。
這種連擺攤都不用了,反正她這麼一搞,人人都曉得,這是賣手表。
“呦,是手表啊,這種東西在這兒可不好賣。你這個多少錢?”
戚玉秀比出一個巴掌。
“臥槽,五十?”
這下子換收錢的小子吃驚了,要知道,現在供銷社裡一塊手表就沒有低於一百的。像是什麼梅花更是二百多了。這一塊手表才五十,真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真的假的啊?”
戚玉秀點點頭,壓低了聲音,故意嗓眼兒往外擠話:“小牌子。”
就算是小牌子,這個價格也相當的合適了。
“你抬手我看看。”
戚玉秀把兩隻手都抬了起來,雖然第一次做生意的,但是戚玉秀到底也是做過“生意”的人,這就比一般人強太多了,像是她兩隻手戴的都不一樣。
一個偏向於男款,一個偏向於女款。
剛才還牛逼哄哄收錢的小子摸了一把手表,又細細的瞅了幾眼,心道這牌子確實沒聽過。不過,就算是沒聽過的牌子,這五十塊錢的手表,那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啊。
他們供銷社最便宜的一百三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