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珠的頭發被吹乾了。
小家夥兒頂著一頭蓬鬆的頭發, 睡了一個美美的好覺。
其實，他們在薑粵這邊並沒有見識許多外麵的東西，但是這已經足夠讓他們一家子震驚了, 但是正是因為這些都是家居常備, 才更讓人覺得驚訝。
洗澡澡可以直接用電燒出熱水；
浴室點了浴霸就並沒有那麼冷；
濕漉漉的頭發可以用電吹風吹乾；
電燈明亮，電視好看, 就連他們的衣服都可以不用手洗, 扔在一個叫“洗衣機”的大箱子裡就可以自己全程自己洗乾淨。洗完了, 還可以烘乾。
這些東西也許他們現在不能有, 但是以後總是會有的, 想到這些, 哪裡不讓人心潮澎湃？
小孩子這一天下來累的都早早睡覺，倒是戚玉秀有些睡不著，薑粵與她一起在客廳裡閒聊，她難得愜意的靠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個小毯子，手裡捧著一杯熱茶。
茶水清香，戚玉秀從來沒想過, 自己有這麼樣愜意的一天。
她說：“這個茶很特彆。”
錚亮淨透的玻璃壺裡, 顏色鮮豔宜人。
薑粵笑著說：“這是洛神花茶，紅茶綠茶的, 晚上喝了不好睡。”
戚玉秀輕輕點頭，她問：“那這個是怎麼做的？”
問完之後, 又擔心是什麼秘方，趕緊說：“我也不是想打聽……”
薑粵：“這個沒什麼, 我買的現成的，這種花茶都是烘乾吧, 其實你問我，我也不是很懂。”
坐在一側的許婷說：“我上網查一查。”
戚玉秀羨慕的看著手機，說：“網……網上真好啊，什麼都能查到。”
薑粵笑了出來，說：“不一定準，但是方便。”
她說笑著，突然反應過來什麼，說：“戚姐，你多大歲數啊，我怎麼覺得你好年輕的。”
戚玉秀結婚很多年沒有孩子，所以薑粵默認她年紀不小了，至少三十大幾，四十歲？
薑粵原本沒察覺，畢竟戚玉秀邋裡邋遢又滄桑，但是現在突然洗乾淨了窩在這裡，看起來就給人年紀也不是很大的感覺了。人的眼睛最不會騙人啊。
戚玉秀的眼睛很清澈。
他家寶珠寶樂就是像了她。
戚玉秀：“我二十七，轉過年就二十八了啊。”
薑粵：“啥？”
一旁的許婷也呆住了。
她一個沒忍住，說：“那你咋長得這麼老？”
這說完了，就極品尷尬了。
她趕緊解釋：“對不起對不起……”
戚玉秀笑著說：“這有啥啊，你們就是客氣。”
薑粵掰手指：“你二十七……？哎不對啊！你家小寶珠不是六歲嗎？你二十一生的她啊。”
戚玉秀點頭，說：“對，我二十一生的她。”
薑粵錯愕的不行：“可是你說你結婚好幾年沒……”
戚玉秀：“我是結婚好幾年啊！我十六結婚的。”
薑粵：“臥槽。”
許婷：“臥槽+1。”
兩個人都驚呆了，他們看著戚玉秀，好半天，薑粵一言難儘的說：“十六歲，也不到國家法定結婚年紀啊……”
戚玉秀又點頭：“我們村裡都是這個年紀結婚的啊，先結婚擺酒，等年紀到了再領證。”
薑粵的眉毛都要夾死蒼蠅了，她深深的吸氣呼氣，說：“真他媽……”
真不是她想講臟話，主要是，這也太那個了。
一旁的許婷默默的縮成團，覺得幸好自己沒生在窮地方。
現場一陣沉默，好半天，薑粵消化了一下戚玉秀跟她說過的話，真是覺得一萬匹馬在心裡狂奔，真是想講點什麼臟話。
“真是越是住在大山裡，越是窮，越是愚昧無知。”薑粵不想這麼說，但是除了這樣說，她甚至連怎麼說旁的都不知道了。薑粵深吸一口氣，拉住了戚玉秀的手，說：“戚姐，我知道我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是，儘量攢錢離開大山裡吧。我希望你能允許，我給寶山寶珠捐一筆錢念書。”
眼看戚玉秀要拒絕，薑粵製止她：“你聽我說。”
她認認真真的說：“他們還小，我一年捐贈五千塊錢，肯定就夠他們讀書了。五千塊錢對我來說，是九牛一毛。但是對他們來說，其實改變命運的機會。我說這個話，也許你不愛聽，但是這個話我必須說。就你們那個山溝溝裡，他們不讀書，人就完了。我不想看著這麼可愛的小寶珠十六七歲就結婚，然後才二十來歲，正是人生的大好年華，就要操心生不生娃。真是滾他娘的吧。二十來歲，明明還是個寶寶啊。這樣愚昧，是會毀了人的一生的。”
戚玉秀沒想到薑粵反應這麼大，再看一旁的許婷，果然也是一樣的憤慨，似乎不能理解。
她遲疑了一下，說：“讀書的事兒，我真的有錢的，明年我就送他們去了。不用你給我，無功不受祿，我不能要你的錢。”她想了想，說：“我們十六七歲結婚，真的早嗎？”
薑粵和許婷立刻齊刷刷點頭，說：“那是當然啊，十八歲才成年，二十歲才夠法定結婚年紀，你說你十六歲早不早？十六歲太早了。而且這個時候，人都不成熟，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是一樣。再說，你那個婆婆真不是個好東西啊，其實二十來歲沒生孩子多正常啊！我當你結婚十來年，三十大幾一直求而不得才鬨成這樣。結果呢？你才結婚那麼幾年，才不到二十……我覺得你開始沒生孩子就是因為年紀太小了。”
戚玉秀驚訝的睜大了眼，她還是第一次聽說，二十歲才夠結婚年紀。
“戚姐，你有沒有想搬出來？就算找個簡單的工作，也比在大山裡強的。”
戚玉秀搖頭：“我從來沒考慮過這個的，我有自己的難處，以後他們大了，我們再說，現在我真的沒想過。”
薑粵和許婷對視一眼，歎息了一聲。
“那，我捐錢，你不能不收，我不是捐給你的，是捐給寶珠和寶山的。”
戚玉秀頭搖的像是撥浪鼓，她都不知道怎麼拒絕了，隻說：“我真的不能要，我自己有錢給他們讀書，怎麼能要你的錢呢？如果沒有，如果沒有我是願意接受幫助的，但是現在真的不行的。”
薑粵：“你說你咋這麼死心眼呢。”
戚玉秀笑了笑，說：“我那死鬼男人說過，我們做人得磊落。所以，我既然有錢，那自然不能要你的。你沒看，我們全家都長肉了嗎？我們自己努力，憑借雙手也會越變越好的。”
薑粵深深的看著戚玉秀，好半天，突然就笑了：“你說的，也對。”
戚玉秀眼看薑粵不堅持了，鬆了一口氣，她說：“我會過好的。”
薑粵：“你們夫妻，感情一定很好。”
戚玉秀立刻驕傲：“那是自然了，我們可是自由戀愛。”
薑粵和許婷噗嗤一聲笑出來，他們都以為戚玉秀故意開玩笑。
薑粵：“真羨慕你呀。我二十五了，還是個單身狗。”
“什麼！！！”戚玉秀震驚的看著麵前的少女，結巴：“你你你，你多大？”
薑粵：“二十五呀，我比你小兩歲。”
戚玉秀按住了心口窩，覺得自己這日子啊，沒法兒過了，他們才差兩歲？誰他們差十歲都有人信的啊。
戚玉秀幽幽：“我一直以為你是十八十九的樣子……”
更大，她都沒猜過啊。
薑粵：“神馬！”
剛才還是戚玉秀震驚，現在就是薑粵了，她震驚之後就是哈哈大笑，整個人都囂張的不行，說：“真的嗎？真的真的嗎？你真的覺得我不到二十嗎？哈哈哈哈，我可太高興了。”
戚玉秀：“這有什麼奇怪的？你又白淨又年輕，本來看著就很小。”
薑粵：“……心滿意足，你們家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愛說實話。”
小寶珠說她是妖精，而小寶珠的媽媽呢，說她十八。
嘻嘻嘻嘻！
真是就愛說大實話！
許婷：“我呢我呢？”
戚玉秀這下子不敢說了，她小聲：“你們不是差不多？”
許婷：“我二十四，半年前大學畢業。”
原來，在戚姐眼裡，她也十八啊，嘿嘿。
戚玉秀真是沒想到，他們隻比自己小一點，她以為，小很多。
“你們長得也太年輕了吧。”
不過，轉眼她就想到了許婷的話，她說：“你也讀過大學了啊。”
許婷：“我在本地讀的，不是什麼好大學。”
戚玉秀又看薑粵，薑粵：“我在北京讀的大學，我是中傳畢業的。”
戚玉秀覺得，自己又受衝擊了，在年齡的暴擊之後，她又感覺到了，人家人均大學生。
她的手指掐著掌心，心裡猜測是不是年輕的人都讀過大學。
她賣烤地瓜的時候，感覺歲數大的沒有，但是年輕的好像真的都讀過很多書。
“我沒怎麼讀過書，不過，我最近也在儘量學習。”
薑粵點頭：“學一點總是好的，不管是孩子們還是戚姐你，其實都該多學習一點，學習不是為了有一個學曆，而是真的學到知識，為了豐富自己，這比什麼都重要。現在已經是二十時機了，可不是八十年代那會兒改革剛開放，機會多。那個時候沒有學問還能掙到錢。但是現在，不讀書真的不行。”
戚玉秀趕緊說：“八十年代，很容易發財啊。”
薑粵笑著說：“不是說有個說法，說隻要站在風口，豬都能起飛。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就是那個風口了。”
戚玉秀眨眼：“那……”
戚玉秀一點也不困，她抓著薑粵和許婷聊天，雖然她不敢主動問過往的事情，但是仍是收獲頗多。三個人一直聊天到了下半夜。在許多許多年後，戚玉秀每次回憶起這次談話，都感慨自己受益匪淺。
她不僅知道了許多的社會發展，甚至還懂的了很多“知識”。
也許，那些不能稱之為知識，隻能說是一種生活與做人的理念與態度。但是正是這些，影響了戚玉秀。讓她從一個沒什麼文化隻能悶頭過日子的婦女變成了一個有點思想的女同誌。
就連睡著，她都夢到了自己有了許多的知識。
相比於戚玉秀，這一宿，小寶珠他們倒是睡得好好。
一大早，小姑娘醒了過來，她揉著大眼睛，頭發炸愣的坐起來，溫暖的被子和房間讓她有些迷茫，緩和一下，小姑娘才想到，自己昨晚是住在了薑姐姐的家裡。
她摸著現在還暖和的被窩，曉得這是因為，他們用了“電熱毯”，雖然是住在暖和的炕上，但是薑姐姐還是用了電熱毯，她說如果還不用，下半夜會涼的。
是的呀，原來在家的時候，下半夜有時候她都能感覺到有點冷，醒來再繼續睡。
但是昨晚，就完全沒有呀。
她一直睡的很好很好呢。
現在被窩裡都很熱乎，小寶珠滿足的敲了敲嘴角。
薑姐姐家真的很好，窗簾好厚實，遮擋著陽光，小姑娘爬到了窗戶，輕輕的拉開一道縫隙，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了。窗外大雪已經停了，但是可以看到昨晚是下了一場大雪的，整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薑姐姐他們知道下雪都很高興，但其實呀，小寶珠知道，冬天下大雪，村裡人是很難過的。不止是他們家，大家都難過。有那麼一瞬間，小寶珠好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快一點哦。
這樣，他們就能早早的過上好日子了。
不過呢，她立刻又知道自己是胡思亂想的。
時間怎麼可能跳躍呢！
不可能的呀！
小寶珠淺淺的勾了勾嘴角――咕嚕嚕。
她的小肚子叫了起來，小寶珠後知後覺的感覺到餓了。她昨晚明明都吃好多東西了，她圍著被子，抱著膝蓋，坐在窗邊。
“妹妹？”
寶山醒來就看到寶珠像是一隻炸毛小狗。
他湊過去，小聲說：“怎麼了？”
小寶珠：“沒有呀，我在看窗外的雪景。”
小寶山：“彆總是盯著看。”
雖然他們都習慣了，但是長時間盯著雪看也是不好的，他們村裡老人講過，有些人看雪時間長了，眼睛要出問題的。他低聲：“眼睛真容易出問題啊。長時間看雪會出問題，長時間盯著浴霸也會出問題，他真的好脆弱。”
小寶珠咯咯的笑了出來。
她挪了挪小屁股，說：“哥哥過來坐。”
小寶山也不管自己的被子，湊到了小寶珠的被窩兒，小寶珠把被子分他一些，兩個小孩兒排排坐，披著被子，像是兩隻小貓頭鷹。
小寶山將自己的湖藍色珊瑚絨睡衣顯擺給小寶珠看：“你看，這個好軟好舒服，我昨晚穿著睡覺，覺得好暖和。”
小寶珠不服氣了：“我也有呀，我這個一樣舒服。你看，還有可愛的小草莓。”
小寶山：“我這個是小魚。”
兩個人都很稀罕自己的新睡衣，小寶山小聲說：“薑姐姐說，睡衣是送給我們的，等我們回家，我也要每天晚上穿著睡覺。”
他又想了想，說：“我好好穿，等我長大了，寶樂也長大了，我這個衣服還能給寶樂。”
小寶珠點頭：“我這個也可以，那寶樂就有兩套了。我這套最可愛了，我這個可是小草莓呀。”
咕嚕嚕。
小寶山低頭看她，說：“你餓了。”
小寶珠：“嗯。”
她小臉兒紅撲撲，軟糯的說：“那你不餓嗎？”
她側頭看了看，小聲兒說：“媽媽還再睡。”
寶山懂事的很：“不要叫醒媽媽。”
兩個小孩兒聽了聽，外麵也沒有聲音，可見啊，薑姐姐還有許姐姐也沒有醒。
兩個餓肚子的小孩兒有點不知所措，其實他們以前經常餓醒的，也就是這小半年才沒有，今天突然就感覺到這種滋味兒，還是挺久違的。
但是，不是不能忍。
還是可以忍的。
小寶珠拍一拍自己毛茸茸小睡衣：“我們忍一忍。”
小寶山遲疑了一下，說：“我覺得，我們可能不用忍著。”
他小聲的說：“櫃子上的盤子裡有零食。”
小寶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對哦。”
戚玉秀正在睡覺，但是隱隱約約的，就聽到，哢嚓哢嚓，可滋可滋的……這是什麼聲音呢？
戚玉秀迷迷糊糊的，覺得這個聲音好耳熟，可是到底是什麼，又想不起來。
是什麼？
突然間，她就一下子驚醒！
這是……耗子啊！
這可不是耗子的聲音。
戚玉秀嘩啦一下坐起來，她一轉頭就看向了聲音的方向，隻是，這一看，嘴角抽搐了。
他家的三個小孩兒，縮成一小團兒，蹲在角落裡吃乾果。
“媽媽，你醒啦……”
小寶珠撒嬌：“是我們給你弄醒的嗎？”
戚玉秀：“你們這是乾啥？”
小寶珠：“吃東西。”
戚玉秀認真：“你們現在的狀態，正是很像我小時候聽到的鬼故事了。”
戚玉秀是小孩兒長大的，而小寶珠他們呢，也是小孩兒啊。他們都聽過的，小家夥兒想到吃手指的故事，默默的放下了東西，縮成了一個小團團。
媽媽嚇唬人。
戚玉秀起身：“來，過來穿衣服，然後我出去看看。”
又一想，這也不是自己家，又說：“算了，還是先等等吧，昨晚睡得晚，我估計他們還沒醒。”
正說話呢，就聽到了開門的聲音，薑粵是住在旁邊的小屋的，她打著哈切出來，大概是聽到他們說話了，她說：“戚姐，能麻煩你做點早飯嗎？”
她哈切連天：“我實在是沒精神……”
戚玉秀：“行。”
她趕緊起來穿衣服，白吃白住，戚玉秀隻有乾活兒的時候才開心。
小寶山也趕緊穿衣服，說：“我跟媽媽一起乾活兒，我來幫忙。”
戚玉秀笑了出來，說：“好的啊。”
一家子穿好了衣服出來，就看薑粵也換了衣服，她說：“我跟你一起。唉我去，我今早想著多睡一會兒的，這接連好幾個電話，我一下子就精神了。睡個懶覺太難了。”
戚玉秀：“你工作還挺忙的。”
薑粵披散著頭發，人很沒精神，黑眼圈兒大大的：“以前不忙啊，不好的時候，一個月才七八千的收入。好的時候幾萬吧……我這次完全是占了綜藝的便宜，雖然還沒播，但是我工作多了。”
戚玉秀：“我不懂你那個工作。”
薑粵：“其實不難懂的，就是參加綜藝。哎我去，你們敢相信，一大早才八點，我就接到電話了。這也不到上班時間啊，結果人家說，他們是通宵。社畜太難了。”
小寶珠好奇的歪頭，說：“薑姐姐，什麼叫社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