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時間過得很快, 很快就到了分豬肉，村裡的豬養的不錯。
戚玉秀家雖然工分足，但是人少, 所以隻分了一斤半, 這還是因為戚玉秀的工分多。每年殺豬的時候，村裡的婦女都要去搶豬血, 一人接一點, 回家能做成血豆腐, 吃起來也美得很。
戚玉秀住得遠, 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 倒是缺了豬血。
其實往年他們家也不是總能接到的, 畢竟他們缺少天然的優勢，
隻是啊，小寶珠和小寶山倒是格外的惆悵，沒有接到豬血，兩個小孩兒的腦頂兒似乎是下著小雨，人十分的沒有精神頭，小腦袋耷拉著。
戚玉秀端著肉往山頂走, 就看兩個小孩兒還在惆悵, 戚玉秀想了想，說：“今年天氣不錯, 一直沒有下大雪，我想去那邊看一看, 也置辦點年貨，你們看怎麼樣？”
小寶珠趕緊抬頭, 眼睛明亮，追問：“真的嗎？真的真的嗎？”
戚玉秀看她這個樣子, 笑了出來，說：“你想去啊。“
小寶珠大大眼睛瞪的滴溜圓兒，使勁兒點頭。
大人都難以抗拒那樣的繁華，更不要說這樣的小孩子了。要是換了一般調皮的小孩兒，不讓去也要自己偷偷去的，小寶珠已經是很懂事的小家夥兒了，不僅不去，提都沒提。
但是媽媽既然提出來，她就著急了。
“我想去。”
戚玉秀笑了出來，說：“那我們回去得好好的想一想，我們要買些什麼東西。”
戚玉秀晚上琢磨了一下，給自己列了一個清單。
首先就是豬肉，往年他們這一斤多豬肉要吃小一年，今年日子過得好了，她是打算大吃一頓的，那麼，少不得還要再備著一點的。所以戚玉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豬肉了。
豬肉必不可少。
豬血也是要的，兩個小孩子因為沒有接到豬血，十分的惆悵，她這做媽媽的不能讓孩子失望，買一點豬血做血豆腐或者是直接買點豬血腸，這個很有必要的。
而除了這兩個，那麼就是魚了。
新年吃魚，年年有魚。
這幾樣是很必須，而除了這幾個，再買點的糖塊兒和桃酥，小餅乾也可以來一點，過年嘛。就得吃點好的！雖然這些還是很奢侈，但是當媽的總是想給孩子最好的。
戚玉秀計劃好了，又算計了一下手裡的錢，錢是夠的，這麼想著，就放心了不少。
戚玉秀琢磨這些，小孩子倒是想著那邊的繁華，興奮的都睡不著了。
小寶珠裹著被子，像是一隻小豆蟲一樣咕噠咕噠的滾到了小寶山身邊，貼著小哥哥的耳朵，問：“哥哥，你說，明天我們可以玩一下小飛機嗎？”
她念念不忘的，是那個會唱歌會發光的小飛機，唔，喜羊羊也很好，但是它不會發光呀。
亮晶晶，最美好。
小寶山側頭看著妹妹，妹妹的額頭，還能看見細微的小絨毛，他吹了一下，就看她的細軟的頭發動了動，小寶山誠實的說：“不知道。”
小寶珠：“你為什麼不知道啊。”
小寶山：“……”
他小小聲的反問：“難道我臉上寫著什麼都知道？”
小寶珠笑嘻嘻：“因為你是好能乾的哥哥呀。”
“我想跟哥哥一個被窩兒。”
兩個人正在嘀嘀咕咕，就聽到小寶樂在一邊插話兒，這個小孩兒也壓根沒有睡。
他扭著小屁股，鑽到了小寶山的被窩兒裡，喜氣洋洋的說：“我跟哥哥一個被窩兒啦。”
他掰著手指，算來算去，說：“我好久，好久好久沒有跟哥哥一起睡了。”
說到這裡，小孩兒顯擺的看著寶珠，說：“姐姐來不了哦，我們兩個，正好。”
小寶珠：“哼。”
她伸出爪爪，放在臉蛋兒邊兒：“哦嗚，我是大老虎。”
“咯咯咯。”小寶樂閃躲起來。
戚玉秀眼看三個小孩兒化身三個小豆蟲，說：“你們還不睡，明天起不來我可就不帶你們了。”
三個小孩兒一聽，趕緊都閉上了眼睛。
一個比一個老實，一個比一個眼睛閉的緊。
戚玉秀失笑搖頭，她看著自己寫好了的購物清單，也收了起來，很快的滅了蠟燭。
不知道是不是生怕媽媽不帶他們，第二天一大早，三個小孩兒就都早早的醒了。一個比一個精神，小寶珠說：“媽媽，你看，我們好精神的呢。”
戚玉秀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你們呀。”
小寶珠軟乎乎的笑，說：“我們都要去。”
戚玉秀本來也沒想不帶他們，她給孩子做了早飯，說：“出門在外要聽話啊。”
這一點，根本不用叮囑的啊。
幾個小孩兒都驕傲挺胸，大有“我是最乖的小孩”的架勢。
戚玉秀他們出門很早，早點出門比較安全，也不能遇見誰，一家子穿過了山洞，雖然雪一點也沒化，但是路不算難走，戚玉秀說：“你們小心一點，遇到不好走的地方，媽媽抱你們。”
小寶樂被背在後背上，對著哥哥和姐姐擺手。
小寶珠：“你又顯擺呀。”
小寶樂撒嬌：“沒有鴨。”
寶珠和寶山兩個人都牽著媽媽，小寶珠抬頭問：“媽媽，你以後還來做生意嗎？”
彆看小寶珠小，但是做事兒相當有條理。在那邊的時候，她從來不問這樣的話。就算說什麼，也是一句“那邊”就解釋了，但是現在倒是不同了，問的還挺直白的呢。
戚玉秀：“來啊，不過就算在這邊做生意，也不是長久的事兒。”
小寶珠眨巴眼，戚玉秀笑著說：“媽媽總不能不上工吧？不然怎麼解釋的清楚？這邊啊，就是隔三差五做個貼補了。”
小寶珠長長的哦了一聲。
小寶珠是個小孩子，即便是有點小機靈，但是也有很多事情不懂的。可是雖然不懂，她知道媽媽說的不會錯。媽媽怎麼會錯呢？媽媽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所以不會錯。
她說：“那媽媽以後來，會帶我們嗎？”
她趕緊說：“我跟著很有用的，你看我，左臉寫著精明，右臉寫著能乾，額頭都寫著我超棒。我可以幫忙的。”
戚玉秀沒忍住，笑的更加厲害了。
小寶珠：“媽媽，我沒有說錯的吧？”
小寶山小聲說：“我也一樣精明能乾啊。”
戚玉秀聽到他們的話，說：“如果媽媽需要，儘可能的帶著你們，好不好？”
“好。”小孩子喜氣洋洋起來。
幾人很快的下山，走習慣了就發現這條路其實也不是很遠，戚玉秀領著他們下山，豬肉鋪甚至都還沒開門，戚玉秀索性領著三個孩子去超市。
超市開了門，還沒進門，走到門口就聽到熱鬨的音樂聲……
辭舊迎新，過年啦……
小寶珠趕緊宣布：“這首歌，我要學會。”
戚玉秀：“那咱站這兒多聽幾遍。”
小寶珠露出快活的笑容，寶山則是也豎起了耳朵……一首歌結束，小寶珠正準備專心致誌聽第二次，就發現，歌曲變啦。
恭喜你發財，恭喜你精彩……
小寶珠：“！！！”
怎麼可以變化這麼快，不過……小寶珠的辮子動了動，說：“這首歌，我也要學會！”
她想學會的，還挺多呢。
戚玉秀看著小寶珠神采奕奕的樣子，再看向小寶山，他雖然沒說話，但是眼睛睜的大大的，也聽得很認真呢。
不說這兩個大一點的，就連背後的小不點，都是一副豎著耳朵的小模樣兒，她笑了笑，說：“咱們是先進去買點吃的，還是先在這裡聽歌？”
她四下看看，說：“咱們應該能站在這裡。”
戚玉秀覺得，要是擱在他們供銷社，早就擠得人山人海了，不買東西那肯定的更是要出去的。但是這邊好像不買東西也能逛。根本沒人管，好像人家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咕嚕嚕。”
小寶樂捂著小肚肚，說：“聽歌很好，可是，想吃飯飯。”
他的小臉兒好糾結呀。
戚玉秀他們出門的早，出門的時候也沒有吃飯，這倒不是為了節省，而是戚玉秀想著冬天裡鮮少能出門，既然出來了那不如在外麵吃一頓。
“我也餓了。”小寶珠從山上走下來，小孩子體力已經算好，可是也還是有點又累又餓了。剛才不提的時候還沒有感覺，一提起來，就覺得好明顯哦。
幾個人正說話，就看到一個人提著袋子往超市裡走，袋子香噴噴的。
小寶珠很自來熟，仰著頭說：“嬸嬸，你的好吃的，是在哪裡買的呀？”
“油條啊？你往東邊兒走一點就能看到，不遠的。”
小寶珠立刻點頭說了謝謝。
她趕緊拉扯媽媽的衣袖，說：“媽媽，我們也去看看好不好？”
戚玉秀：“好，走，咱們過去吃飯。”
娘四個很容易就找到了小攤子，這是搭著棚子的一個早餐攤，人還不老少，攤子的主人是一個老頭和一個老太太，兩個人忙碌的緊，看到戚玉秀他們站在一旁，說：“帶走還是在這兒吃？”
戚玉秀：“在這吃。”
“那你稍等一下，很快就有人吃完了，要點啥？”
戚玉秀看著麵塊兒被放在了鍋裡，很快的，白色的長條兒就變成了金黃色的油條，不消多說，隻一眼看去就能感覺到香酥可口。母子四人同款吞咽表情。
“五毛錢一根。”
戚玉秀：“！！！”
她驚訝的睜大眼，放了這麼多油，竟然才五毛？
她看著孩子們，果斷：“那先來二十根。”
正好這時一個老爺們吃完走人，戚玉秀趕緊領著幾個孩子坐下來，她看著彆人除了油條，還有旁的。她說：“一人再來一個蛋吧。”
“好嘞，豆漿豆腐腦要嗎？”
戚玉秀：“一人一樣兒來一碗吧。”
老太太回頭：“你們吃不完的。”
雖然做小買賣，但是她也實在的很：“你領著孩子，要四碗都多。”
小寶珠脆生生的像是小鈴鐺兒，她說：“我媽媽可能吃啦，不會多的。”
戚玉秀笑著瞪她一眼，說：“就你知道了。”
她抬頭：“大娘，還是按照我說的來吧，我這人胃口大。”
老太太：“那行。”
一家子娘四個，就如同四個土包子，好奇的看著彆人怎麼吃。按理說，這樣的東西也沒有那麼稀罕，要是換了彆人，那是應該見過的。但是戚玉秀沒有。
她小時候被炸傷了耳朵，家裡就更不帶她外出了，而四五十年代，正是十分窮困的時候，村裡就更是如此了。所以戚玉秀也沒見過什麼世麵。並不認得這常見的油條豆腐腦。
小寶珠盯著隔壁桌，看著他們往豆腐腦裡放了蔥花香菜，又放了辣椒油，她的大眼睛黏在上麵。
小寶山抿著小嘴兒，認認真真的盯著，不錯過每一步。
隔壁桌：“……”你們看的我好緊張。
他們桌的豆漿豆腐腦很快就上來了，“自個兒加料。”
戚玉秀低頭看向了這一桌的早飯，奶白色的豆漿倒是沒得什麼好說的，她率先端起來喝了一口，有點燙，豆腥味兒也不小，不過好喝是肯定的。
戚玉秀點頭：“不錯，不過你們先彆喝，有點燙。”
她的視線又觸及豆腐腦，豆腐腦上麵澆了汁，能看到蛋花在上麵，戚玉秀一絲不苟的加了料，說：“你們是小孩子，少吃辣，寶樂就不要吃辣了。”
寶樂：“哦。”
他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小爪爪更是慢慢的挪到了油條上，戚玉秀：“吃吧，想吃什麼就動手呀。難道還等著我喂到你們嘴裡？”
小寶樂趕緊拿起一根油條，咬了上去，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說：“媽媽快吃，好吃的。哥哥姐姐，吃呀。”
小寶珠也趕緊動起手來，她咬著油條，嘴角翹的高高的：“好吃。”
寶山倒是沒著急，反而是把幾個茶葉蛋都剝好了，小寶珠也是很迫不及待的，小吃貨都不等小寶山放下，順著小寶山的手，一口咬上去，高興：“哥哥，這個味道很好。”
他們以前連煮雞蛋都吃不上，後來家裡條件好了，他們家也不賣雞蛋了，一天一個，感覺棒棒的。
炒著吃煮著吃雞蛋水煎雞蛋，雞蛋的一百種吃法，都超級好吃，百吃不膩。
可是今天，這個雞蛋又跟他們的雞蛋不一樣了。
“奶奶，這個叫什麼蛋呀，真好吃。”
“這是茶葉蛋啊。”雖然覺得有點詫異，但是小孩子就是什麼都不懂的，老太太到時候也不奇怪，她笑著說：“好吃吧？”
小寶珠鄭重：“好吃，特彆好吃。”
這話逗得大家都笑了出來，小寶珠三兩口就把茶葉蛋吃掉，又大口的吃掉油條，隨即開始進攻豆腐腦。她滿足的眼睛都彎了起來：“怎麼這麼好吃啊！奶奶，你真的好厲害啊。”
嘴甜的小孩兒有人愛。
老太太聽著她的話，笑得合不攏嘴，跟戚玉秀說：“你家娃可真是太懂事太可愛了，竟說大實話。”
戚玉秀爽朗的笑，高興：“我家幾個都乖。”
可不是很乖嗎？
彆人家的小孩兒吃個飯跟打仗似的，他們家的幾個大口吃，小表情滿足極了，仿佛吃了什麼美味佳肴，旁邊的小毯子上的中年男人看著他們吃的這麼好，又想起自家那個吃點飯就要眼淚泡飯的嬌氣包，忍不住掏出手機，默默的拍攝起來。
他回家可要給自家那個小崽子看一看，看看彆人是怎麼吃東西的。
他偷偷的錄著小寶珠三個小孩兒吃東西，小寶珠似乎感覺到哪裡不對，抬頭看了過來。中年男人一個緊張，畢竟偷拍人家，總是不好的。
不過小寶珠並沒有發現什麼，低頭繼續吃吃喝喝。
小寶珠吃掉大半碗的豆腐腦，看著還沒有下口的豆漿，五官都集合在一起，惆悵了一下下，小寶珠說：“媽媽，我吃不完了。”
她如果把豆腐腦吃完，就不能喝豆漿了。
可是呀，她想全部嘗一嘗的。
戚玉秀：“沒事兒放哪兒，我能吃。”
小寶珠好遺憾自己吃不完，不過倒是咕咚咕咚的開始喝豆漿。
戚玉秀將剩下的豆腐腦幾口解決掉，又開始解決小寶樂的豆腐腦。戚玉秀吃東西並不大口，沒說一根油條兩口吃掉，她下口倒是不大，但是……就感覺，她一口口的，快的不得了。
帶著節奏，就把東西吃光了。
其實他們家叫這麼多，大家都是默認吃不完的，但是卻沒想到，這位黑方臉女同誌的胃像是無底洞，吃個沒完……
而且，他們一家子的表情都想當的滿足，仿佛吃的是什麼珍饈美味。
“大娘，再給我來一碗豆腐腦，我這看他們吃，就覺得你家這豆腐腦好像是國宴標準……”
“哈哈哈……”
戚玉秀順利吃空，問：“多少錢啊？”
“油條五毛，一共十塊錢；豆腐腦兩塊五，一共十塊錢；豆漿一塊五，是六塊；茶葉蛋是兩塊，八塊錢。一共是三十四塊錢。”老太太算的麻溜兒。
小寶珠睜大眼，說：“奶奶你算的好快啊。”
老太太得意起來：“那是，我這人腦子快。”
戚玉秀付了錢，心中再次對物價有了不太明朗的認識，所以啊，幾十年後，隻要勤勞工作，就沒有餓肚子的可能。
她領著孩子去超市，問：“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