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珠坐在炕上, 小屁股像是沾了釘子，扭來扭去。
戚玉秀看向她，問：“你怎麼了？”
小寶珠期期艾艾, 說：“我想去找恬妞姐姐玩兒。”
戚玉秀納悶的看她, 好奇的說：“你怎麼想起這個時候去找他了？”
倒不是戚玉秀不讓小孩兒出去玩兒，而是她都知道小寶珠是不會在中午這個時間去找恬妞的, 恬妞要上學的啊。隻有中午回家吃飯那麼一點點時間。
小寶珠輕聲：“我就……”
小孩兒咕噥咕噥的, 話沒說出口, 小嘴巴倒是努著不知道說了什麼, 小手兒對在一起。
小寶樂此時在院子裡攆雞, 寶山端著飯碗放在桌上, 說：“寶珠是好奇老田家發生了什麼事兒。”
戚玉秀長長的哦了一聲，說：“這樣啊！”
小寶珠點頭，大眼睛偷看媽媽，說：“我、我就是好奇。”
戚玉秀笑了，說：“行了，彆去問了，媽知道。”
她把事情簡單一說, 小寶珠瞪大眼：“吼！”
戚玉秀：“我們下工的時候, 她還在生孩子呢。不知道得生到什麼時候。”
小寶珠恍然大悟，說：“怪不得田狗子那個慫樣兒, 原來是他闖禍了。那，奶奶和二嬸回家了嗎？”
戚玉秀：“回了。”
說來也巧, 今天他們兩個都不在，所以田狗子不敢惹事兒隻能跑。不過雖然田狗子回家沒事兒了, 幾個女娃娃卻被田老太拎著木棍子攆了幾條街，說她們沒有給弟弟帶個好頭兒。
喏, 明明推到了田三媳婦兒多兒女士的是田狗子，但是挨打挨罵的卻是家裡幾個姐妹。
小寶珠氣的小臉兒紅撲撲，說：“偏心眼兒。”
戚玉秀揉了揉她的頭，說：“這樣的人村裡多了。”
這話真是一點也不假的，戚玉秀不想女兒因為這件事兒不高興，她說了旁的事兒，分散女兒的注意力，說：“咱們大隊今年允許社員養豬了。”
小寶珠一下子睜大了眼，說：“唔！”
她蹦蹦跳跳：“真的嗎？我們也可以嗎？”
戚玉秀笑著說：“還不知道呢，這種事兒，大隊肯定是要抽簽的，也不知道咱們家能不能抽到。你想養豬嗎？”
小寶珠使勁兒點頭，說：“想，養豬我們家就有豬肉吃了。”
雖然他們家現在隔個六七天就能吃一次肉，但是肉肉啊！誰會嫌棄肉多呢！而且，現在春種了，除了大隊的活兒，自家的自留地也得伺候起來了。
正是因為這樣，媽媽帶他們去那頭兒都少了。
所以小寶珠想，如果他們自家也養豬，那就可以吃豬肉了啊！
小寶珠眼睛亮晶晶，說：“媽媽，你抽呀，你肯定能抽到的。”
戚玉秀：“行，媽儘量試試。”
小寶珠問：“那有多少個人可以養呀？”
戚玉秀：“二十戶。”
她說：“該說不說，大隊長這個人在這方麵倒是一直都很厚道。他跟公社爭取了，個人養殖戶的目標斤兩是一百六十斤，超過的就是養殖戶自己得了。”
小寶珠哦了一聲。
“那我們什麼時候抽呢？”
戚玉秀：“明後天吧。”
她說：“如果咱們家抽到了，我就打算去一趟那邊，養豬也是需要技術的。”
小寶珠趕緊湊上去：“我跟媽媽一起去。”
眼睛亮的像是小星星。
戚玉秀：“行，如果媽媽去，就領你們。”
“呦吼！”
幾個小孩兒蹦跳了起來，他們最喜歡去那邊了。
相比於村裡的日子，小孩子是很喜歡光怪陸離的世界的。小孩兒一個個都高興起來，戚玉秀倒是想到了自己之前拿回來的手表，她還一直都沒有出手。
一來是想等一等，二來也是因為隊裡開始乾活兒了，所以她倒是沒有功夫去公社了。可是這個時候，難免要想到這個事兒，如果她出手了，那麼可真是不少錢了。
戚玉秀猶豫要不要去找威哥，她卻不知道，威哥前一段時間正在找她呢。
從本質上來說，威哥可真是不想找戚玉秀，畢竟，這是斷了自己的財路。但是上麵的領導想要找人，他也不能不配合。但是他心裡是期盼著戚玉秀可彆在這個時候找他。
不過還彆說，戚玉秀真是沒出現。
威哥心裡是放心不少的。
但是他心裡真是罵娘，就賣點料子，查什麼查啊！
雖然花色確實是很特彆的，但是這哪裡是什麼大事兒？
總之，威哥不以為然。
但是自己在這個地頭兒上做生意，怎麼可能不配合呢。
但是找了一個多月，小兩月了，一點也沒有看到人。大家也都放鬆了下來。威哥這邊等不到戚玉秀，也放心了不少。因為一點布料，這頭兒也沒有一直再安排威哥找人了。
不得不說，威哥是鬆了一口氣的。
戚玉秀也不知道，自己因為太忙，竟然錯過這個危險。
不然，她真是說不清楚的。
戚玉秀有心去公社倒騰一下手表，但是也曉得威哥手裡可能沒有那麼多錢。她倒是一直頗為猶豫，不曉得自己該不該都拿出去。她其實是可以讓威哥先籌錢的。
但是……又擔心被坑了。
總之，就是猶豫。
所以說，掙錢猶豫，不掙錢也猶豫。
戚玉秀沒有太著急立刻處理，不過倒是想到了另外一樁事兒。
這個事兒倒是很急了。
她得給她哥寫信，部隊裡有一些軍郵，那也是很好的。戚玉秀被薑粵科普了，都是記在心裡的。她專注給戚大哥寄了信，同時還附上了十塊錢。
雖然她知道大哥是絕對不會要她的錢，但是大哥總歸也有家庭，大嫂心裡難免有隔閡。戚玉秀以前是真的很窮很苦，沒有她大哥的幫襯，她過不下去。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她不差這一點了，自然不想讓大哥更加為難。
這個年頭，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的。
戚玉秀專門請了假去城裡給她大哥寄信，同時也偷偷的往黑市兒轉了轉，倒是也巧合，她竟然看到了威哥，威哥最近恢複過來。整個人又精神起來。
說實話的，他搞黑市兒，還真是沒人太盯著他。
畢竟沒有他也有彆人的。
所以威哥這邊的生意，倒是沒有斷下來，還是繼續乾著。
戚玉秀眼看他一個人似乎是往家走，沒忍住，跟了上去，眼看他進了一個大門，她更是跟了上去，猶豫了一下，戚玉秀靠著窗戶說：“威哥。”
威哥剛進門冷不丁就聽到一句低啞的聲音，戚玉秀立刻繼續說：“彆開門，我是賣給你布料的小王。”
威哥眼神變幻很快，說：“你說。”
戚玉秀：“我有一批手表，八十塊錢一塊，你收嗎？如果你收，就提前準備錢。一個月內，我保不齊哪天找你。一共一百塊。”
她學著薑粵給她講的理由，虛張聲勢說：“你的黑市兒太多人盯梢兒了，我不會再去。你也不用想著立刻出來抓到我，我這是一群人的買賣，你按住我一個沒用。”
威哥：“……”果然如此。
其實威哥原本也沒覺得這是哪個人單獨的生意，這麼大的生意，可不像是一個人乾的。
“如果你不感興趣就算了。”
“我感興趣！”威哥趕緊的，他可記得上次的手表多好賣，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說：“八千？”
戚玉秀：“對，你自己籌錢。”
說完，很快的離開，說實在的，這是她第一次乾這種盯梢兒的事兒，整個人都緊張極了。還沒咋地就一身汗，她很快的離開，根本不敢耽誤一點。
戚玉秀繞過兩條街，這才停下自己狂奔的腳步，她倚在牆上喘氣兒。
“二姨？”戚玉秀聽到有人叫她，一回頭就看到是濟寧。
濟寧倒是詫異：“你怎麼在這兒啊？”
戚玉秀緩和一下，說：“我今天請了半天假，過來給你大舅寄信，順便買點鹽。”
她上下打量孩子，說：“你不上學？”
濟寧：“……”為什麼大人總是盯著人是不是上學呢？
他說：“我們放學了啊，今天又是半天。”
戚玉秀蹙眉看著濟寧，覺得濟寧這樣學習下去肯定不行的，上學可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事兒。但是這又不是一家的事兒，是現在整個地區都這樣。
她歎息一聲，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濟寧：“二姨，來我家吃飯吧。”
戚玉秀搖頭，說：“不了，我送了你就回家，我就請了半天假，這要是不回去，大隊長又要罵人了。走，我送你。”
濟寧：“我哪兒用送啊！”
戚玉秀揉著他的頭，說：“你啊。”
雖然戚玉秀走到樓下就不上去了，但是還是被戚玉玲堵住了，她說：“你怎麼回事兒？”
戚玉秀雖然解釋了好半天，還是被她大姐給塞了一包紅糖和兩個白饅頭。戚玉秀這邊的順順利利，那頭兒威哥卻真是十萬八千個惆悵了，這個賺錢的生意，到底是接不接。
他理所應當覺得自己該接下來，但是很快就愁了。
這麼大的生意，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但是八十的手表，一隻他至少能賺個三四十的。
幾千塊的利潤啊，而且，如果一直都有這麼條線兒，那麼往後少不得還有機會掙錢，這不是一錘子買賣。也就是這麼一瞬間，威哥就決定，這事兒可以做。
不僅可以做，還要偷摸的，他得藏著那人的身份。
要是被更多人知道……威哥冷笑一聲，突然間覺得自己有點懂了，也許有人以權壓他，未見得就是想要找到什麼服裝廠裡的蛀蟲。也可能是為了掌握這條生意的線路。
這麼一想，他覺得自己看透了。
藏著掖著，誰不會啊！
威哥自以為掌握了人生的真諦，戚玉秀回村之後也陷入了深深的焦慮，當然，她焦慮的不是威哥那邊的事兒，她焦慮的是：馬上要抽簽抓豬了。
這個時候能有機會養豬，那是很重要的，戚玉秀差點改名不緊張。
哦對了，最近村裡又掀起一股子改名字的熱潮。
就是老田家的三兒媳婦兒，第一個改名叫多兒那個，竟然真的生了一個兒子。她的兒子因為被田狗子撞了一下提前出生，足足叫喚了兩天一宿，成功的生下來一個紅彤彤的小猴子。
公的。
聽說孩子生下來的時候，田老三跪在院子裡嚎啕大哭，大喊自己有兒子了。
田老頭田老太更是熱烈盈眶，喊著老三終於有後了。
總之，場麵相當轟動，不過大家也不覺得奇怪，反而是都跟著很感動，這可是兒子啊！更是有不少人回家就領著媳婦兒去大隊部改名。改名，這個時候是一定要改名的。
誰還嫌棄兒子多嗎？
沒有的！
因為田三嫂是第一個改名之後生了兒子的，大家都深深覺得十分有效，並且很多盯著他們家。
什麼給她燉了荷包蛋；
什麼給孩子準備了新的紅布；
反正，這兩天，老田家和田三嫂都是村裡的熱門人物。戚玉秀倒是不感興趣，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豬崽！
有什麼比豬崽更重要的呢？
沒有！
“秀兒，你家如果抓到豬崽，怎麼養啊？”大山媳婦兒跟戚玉秀一起排隊等著抓豬仔兒，雖然心裡格外的盼望能夠抓到豬崽。但是又為抓到之後這麼養而愁。
他們兩家是一樣的，都是住在半山腰，雖然不是在一處，但是環境差不多，能在周圍開出自留地已經很不容易了，要說養豬，那真是不容易的。
戚玉秀：“我想的是就算在院子裡搞個豬圈，也得養豬，這樣的好機會不常有的。”
這個道理，大山媳婦兒也懂，她說：“那倒也是。”
相比於他們，山下住在村裡的人就方便多了，大家更是盼著呢。
這次養豬抽簽是以家庭為單位，全家的工分來排隊，戚玉秀雖然能乾，但是到底隻有一個人。所以排在特彆後麵，後頭都沒有幾個人。
這個時候大家也都感慨家裡人丁不旺盛是多麼的不好，縱然戚玉秀再能又怎麼樣呢。
田老太家勞動力多，排在靠前的位置呢，她最近也是村裡的風雲人物，多了一個孫子，十分的得意洋洋，他家小一輩兒男娃少，就不像她，生了三個兒子。田老太是對幾個兒媳婦相當不滿意的，不過至今這老三媳婦兒倒是給她漲了麵子。
田老太昂首挺胸，眼看著到她了，田二嫂眼珠子咕嚕轉，趕緊說：“娘，讓狗子抽吧。”
田老太一愣，家裡這樣的事兒，可都是她跟老頭子出頭的。田二嫂也不等田老太發火，趕緊又說：“娘，我知道這事兒一個兒媳婦兒不該插嘴。但是我琢磨，狗子是個小子，人家都說童子運勢強。我這也是盼著，咱們家能夠抽到個好簽。”
最近田三嫂生了兒子，一下子打破了老田家二房獨大的局麵，雖然田狗子沒受到什麼懲罰。但是這段日子老三媳婦兒可越發的N瑟起來。這對老不死的也把心思分到了老三一家子的身上不少。
她想著人，如果不多想點辦法把老兩口往他們這邊拉一拉，怕是就要被老三一家子糊弄過去了。
這可不行。
她看向了排在隊伍末尾的戚玉秀，深深的覺得，脫離了家庭，乾啥都是不行的。她得趕緊籠絡住的老不死的。正好這段日子老三兩口子不懂事兒，特彆是老三媳婦兒，越發的張狂。
正是她謀事兒的機會。
她打算讓兒子衝上來，反正，她堅信自家兒子是運勢最強的童子雞。
就算、就算真的抽不到，她也是有話講的，前幾天他們家狗子還跟田寶山那個掃帚星講過話，肯定是這個孩子影響了他們家狗子的運勢。
田二嫂想的好好的，說：“娘，您覺得呢？咱們女人家，運勢不如男娃旺盛的。”
這要是擱了戚玉秀這樣的女同誌聽到了，那是要發火的。但是田老太發反而是聽進去了，點頭說：“你說的有些道理。”
田二嫂：“那我肯定也是為了家裡好啊。”
田老太：“行，我大孫子來。”
田狗子就被田二嫂推到了田老太身邊，田狗子驕傲的揚了揚下巴，十分的張揚，這村裡可沒有什麼小孩子來抽簽。他是第一個。他覺得特彆的得意。
“老田家，你們家是……”
田老太：“我大孫子抽。”
他們前頭已經抽過了十幾家，中了的人樂得嗷嗷叫，沒中的人垂頭喪氣。
田狗子看著田老太，田老太：“狗子你儘管抽，奶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