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秀一家子已經知道了這石頭雨是怎麼回事兒。
怎麼說呢, 他們到底是跟那頭兒來回穿梭了十年,科幻電影都看過不少,對隕石也是知曉的。雖說這事兒乍一發生, 他們沒有反應過來, 但是聽說這是“隕石雨”,這心裡就清楚了。倒是也不覺得有什麼意外或者奇怪的。
不過大家倒是沒見過這個, 議論紛紛個不停。
大山媳婦兒這些個能說會道能八卦的媳婦兒, 更是叨叨咕咕個沒完哩。
戚玉秀:“既然知道是隕石雨, 也沒啥大不了的, 你們今晚就回學校吧。”
剛走過來的田玉貞:“???”
所以, 他大嫂管的這麼嚴格嗎?所以寶山寶珠成績才能很好?
她家沈安念過初中之後就沒有考上高中, 因此在家裡很不滿意,現在田玉貞突然就好像有點懂,為啥寶山寶珠能學習好了。這咋能學習不好呢?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她大嫂直接讓人回學校上學?
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寶山和寶珠都點頭,寶珠還說:“行,反正在家也沒事兒, 耽誤學習就不好了。”
彆人不知道, 作為“先知”,他們是知道的, 明年就要恢複高考了,他們咋能不努力呢。雖然他們兩個的成績在學校從來都是排在第一第二。
但是可不敢放鬆, 他們都知道的,好的學校和一般的學校, 後期的走向可不相同。
所以,他們要考好的學校。
說起考試, 寶珠還滿腹委屈呢,她嘟嘟囔囔:“我跟哥哥考的一樣分數,明明該是並列第一,老師重男輕女,把他排在第一,我排在第二,真是太過分。”
寶山好脾氣的笑:“那我下次少考一分,保證排在你後麵。”
寶珠俏生生的:“我才不要這樣勝之不武。”
她揚著下巴,說:“我會考的比你高。”
寶山挑眉,說:“你確定?”
寶珠的腳丫子立刻就碾在了哥哥的腳背上,寶山扭曲了一下:“唔。”
寶珠微笑:“我會的吧?”
寶山堅定:“你可以憑本事考的比我好,比我好很多。”
戚玉秀:“行了,你們都是大姑娘大小子了還這麼孩子氣,走吧,咱們回家,我給你們裝點東西,你們上學去。”正要走,冷不丁想起來:“玉貞,你有事兒啊?”
田玉貞還沉浸在人家這麼愛學習的感慨裡,被點了名才想起來,她趕緊點頭,說:“嫂子,我想讓你幫忙跟戚大姐打聽一下,有沒有好一點顏色的料子。”
她也是個實在人:“我家沈安不如你家寶珠能念書,這不是在家也沒事兒?我婆婆的意思是,早點給她相看。這既然要相看,總是要穿點好的。我家沈安長得白,穿點紅的粉的顯得人好看。”
這倒是拜寶珠所賜,每到夏天她就戴著大草帽轉悠,天氣再熱都不摘,結果人就比彆的姑娘白淨。這不,都是姑娘家,誰不愛美啊,所以他們村子姑娘們彆說長得咋樣,除了天生的黑,幾乎是個頂個的大草帽。
結果就養的白白淨淨的。
他們豐收大隊的姑娘,還是有些小名氣的,傳說中水土好長得好。
田玉貞:“錢和票我都準備了。”
戚玉秀沒拒絕,她跟田玉貞關係還是可以的,老田家是老田家,田玉貞是田玉貞。這就不是一回事兒。
她說:“行,這個事兒我記下了。”
她又問了田玉貞要多少,這才反應過來:“你這是要做一條連衣裙啊?”
田玉貞點頭,說:“可不是麼。”
戚玉秀發出靈魂拷問:“那你為啥不買現成的呢?”
田玉貞:“哎?”
戚玉秀:“那現成的車工可好了,而且款式也都是大城市來的,咱們仿都不好仿。”
田玉貞疑惑:“是嗎?”
他們村裡人大多是買料子自己做衣服,這樣省錢不少的,要知道一件成衣可不便宜。所以田玉貞不是不懂,但是卻有點心疼這個錢。而戚玉秀之所以這樣說,完全也是為了田玉貞好。
田玉貞家條件是可以的,這個錢拿得出來。買現成的,她也省了事兒。但是如果田玉貞買料子,那肯定是田玉貞來做,她他婆婆和妯娌怎麼也不可能幫她的。
田玉貞針線活兒做的挺一般的,不算是很好,沈安不止一次埋怨她媽做衣服如何,在村裡多少也是有些閒話的,所以戚玉秀才這樣說,她不為田家心疼錢,但是跟田玉貞是老姐妹,她是不想田玉貞為閨女花了錢,還沒落個好。自己難受。
“這樣好了,我都給你問一問,到時候給你信兒。”
田玉貞:“行。”
她高興:“那就麻煩你了。”
戚玉秀失笑,說:“你要說這個話就見外了,不必的。那行,我領他們幾個回去了,等會兒還要回學校。”
“好。”
戚玉秀領著幾個孩子往家走,從現成的成衣又發散想到了其他。
戚玉秀給家裡三個孩子買衣服,從來都是買現成的,這就省了自己做了。節省不少的時間,其實戚玉秀帶著三個孩子,真是處處都忙碌,不過好在啊!他們那個時候可以去那頭兒。
那頭兒最大的好處就是很多東西都可以買現成的,像是買衣服,像是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為她的生活平添了很多的便利。
正是因此,雖然是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娃,可是戚玉秀還是堅持下來了,而且還算是遊刃有餘。彆看她力氣大,可是有時候有些活兒零散,少不得要忙裡忙外。
外頭,家裡頭,都是活兒。
可他們沒這個困擾。
早些年寶珠他們還小,單靠家裡撿柴,那隻靠秋日的收獲肯定不夠用,少不得冬天裡也要出去撿柴,所以冬天她會買一些煤球兒。這樣就給家裡節省了不少的時間。
像是床單被罩厚棉襖這種不好洗的衣服,她也會攢在一起帶到那頭兒,洗衣機還是方便的緊的。不然光是搓洗這些厚重的衣服,就要費不少力氣,耽誤不少的時間。
至於做衣服,這個時間她也省了,幾乎都會買現成的衣服,雖然款式不同,差了好些年頭兒,但是這沒關係,她不去大商場,批發市場這種地方的老年款,在他們這邊也是穿的起來的。還有一些幾乎沒有什麼裝飾的簡單的款,也都是用得。
這些那頭兒的便利讓她的日子好過許多方便許多,現在倒是都沒有了。
也好在,他們幾個都長大了,倒是也不難過。
戚玉秀胡思亂想了一下,很快的收回了心思,說道:“我給你們烙點韭菜盒子,你們帶回學校做晚飯吧。”
寶珠點頭:“好。”
她說:“媽媽,我們今天就走,你跟寶樂兩個人在家成不?”
戚玉秀睨她,說:“這有什麼不行?你還把你媽當成小綿羊了啊?再說,這隕石雨也不是隨隨便便下個沒完,你當這樣的奇異景象很多?”
寶珠淺淺的笑了出來。
“寶珠,寶珠!”幾個人眼看就要回到家,聽到有人叫她,寶珠回頭一看,是招娣。
招娣對著她揮手,說:“寶珠,你們下午是不是要回學校啊?”
寶珠點頭:“對。”
招娣鬆了一口氣,問:“你們啥時候走?我能跟你們一起走不?”
寶珠點頭:“可以的,我們三點多出發。走的時候叫你吧。”
招娣忙不迭的點頭,隨即匆匆往山下跑。
現在讀書不是主流,讀書的人不多,像是高中的一個年紀,隻有他們一個班級。寶山寶珠招娣都是同班同學,不過如果說讀書的人不多,讀高中的女生就更不多了。
他們整個人縣就高一就一個班級,四十來個人,隻有十一個女生。有三個是縣裡本地的,剩下的八個女同學,有五個是下麵公社的,也算是城裡人。
真正的農村丫頭,隻有三個。
其中寶珠招娣之外,還有彆的公社下麵村子的一個姑娘。
他們高中住宿是六個人一個屋子,女生差一個,一個五人間,一個六人間。
寶珠招娣他們都是住在這個六人間,正是因為同班同學加住在一起,所以倒是相處的還成。有時候放假和開學會一起走。
“招娣姐姐跟我說,等她以後離開家,就要改名字。”
“改名字?她想改叫啥?”
此時幾人已經到了家,倒是也不怕被人聽見,寶珠說:“她說她要改名叫明美,田明美。”
寶珠坐在板凳上,補充:“她說她改這個名字,寓意明天更美好。”
小寶樂好奇的問:“那為啥不是現在改?”
寶珠:“可能……現在對她來說不是明天更美好?”
小寶樂長長的哦了一聲。
寶珠叮囑他:“不要出去說哦。”
小寶樂立刻擺出一個拉鏈的手勢,說:“姐,這你放心,我這嘴巴你還不知道?那是很有把門兒的。”
十三歲的少年還是有些活潑的,如果日子過得苦,他許是會苦大仇深,不過日子過得並不艱難,他倒是養成了一副樂觀開朗的性子。帶著幾分少年人的跳脫。
“媽,那咱還去公社送他們嗎?”
戚玉秀原定是要去的,正好順便去一趟大姐家,不過現在想一想倒是算了,隻說:“不了,下次吧。”
寶樂歎息一聲,為自己不能去公社而惆悵。
不過這惆悵沒有多久,他很快又精神起來,說:“哥,姐,我周六傍晚去車站接你們。”
寶山點頭,說:“好。”
他看著寶樂,沉靜的說:“上課用心。”
這話要是這麼說,寶樂可不依了,他驕傲:“我都是考第一的好嗎?不能看不起我啊!”
大家都笑了出來。
寶樂:“我可不是那沒數兒的人。”
寶珠挑挑眉,對他做一個鬼臉兒。
星期二的傍晚,寶山和寶珠踏上了回學校的路途,他們回學校用的時間其實也不算短,畢竟,他們下山就要二十多分鐘了,又要走路去公社,基本上預留出一個半小時,這正好是這條路的時間。
五點鐘的公共汽車,到縣裡也要半個小時的。
他們與招娣一起走,相比於寶山寶珠的東西,招娣則是一個輕飄飄的小包袱。一路上,招娣抬頭看了好幾次天氣,寶珠好奇的問:“怎麼了?”
她順著招娣的視線看過去,說:“也不像能陰天下雨的樣子啊?”
相比於昨天的陰沉沉,今天的天氣屬實不錯的。
風不大,也不刺骨的寒涼。
“沒事兒,我就是被隕石雨嚇到了。”招娣搖了搖頭,加快腳步不掉隊,改變話題,說:“我們晚一天回學校,不知道要不要緊。”
“就算家裡有事兒都能請假,更不要說這麼大的事兒了。”寶珠念叨一聲,她說:“還不知道學校怎麼樣。”
這個隕石雨毫無章法,落地衝擊好像還蠻嚇人的,也不曉得學校那邊有沒有受到影響。幾人說起這個,招娣說:“咱們學校肯定沒事兒的,不會有事。”
這件事兒上輩子也發生過了,沒有任何傷亡。
雖然她上輩子沒有上過學,但是卻也聽說,他們本地什麼事兒都沒有。
“對了!”
招娣遲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跟寶山寶珠說:“我堂哥田狗子……”
寶珠:“他怎麼了?”
招娣看著他們,說:“如果田狗子找你們,或者是表示點親近什麼的,你們不要相信,也不要跟他有來往。對他防備著點。”
寶山立刻警惕起來,問:“怎麼了?他乾什麼了?”
頓了一下,說:“或者說,他想乾什麼?”
招娣搖頭,說:“他沒乾啥,不過以後能乾啥就不好說了。我這次回家偷聽到,田狗子跟公社黑市兒那些倒騰東西的有來往,看著人家掙錢,眼紅的很,想跟著學呢。隻不過他手裡哪有錢啊?爺奶雖然偏心他,但是越是老一輩兒越是膽子小,是萬萬不敢乾這個事兒的。也不會拿錢給他。現在他正在想著搞錢。”
寶珠指向自己:“來我們這搞錢?”
招娣點頭:“對,他覺得你們在外麵上學,手裡肯定有點錢的。運氣好學費可能還沒有交……”
寶珠:“……這也太想當然了吧?”
招娣:“總之,搶他是不敢的。但是少不得要騙,你們彆太相信他。”
寶珠慎重的點頭,說:“我曉得啦。”
寶山倒是沒說什麼,招娣偷看了寶山一眼,趕緊彆開了視線,說也奇怪,他們學校的男生裡,田寶山是外貌最好的,但是很奇怪,明明是最好,但是沒有女同學表示過對他的好感。
開學的時候隱約還有一點的,但是很快就消失無蹤了。
明明是長得不錯的人啊。
不過,招娣自己是不敢靠邊的,雖然偶爾和寶珠他們一起往回走,但是她很少跟寶山說話。當然,寶山也不跟她說話,基本上是各走各的。如果不是還有寶珠,他們就像是陌生人。
幾人上了公共汽車,車上人不多,三個人都有座位,車費是四分錢。
寶山寶珠是每周都要回家的,招娣倒不是,她基本是一個月才回來一次,寧願吃的少一點過的苦一點也不愛回家,像是這次也是因為趕上三八婦女節,多了一天假期,既然多了一天假期,她總歸不回家的。
車子一路顛簸,很快的就到了縣裡,同樣是縣裡,這頭兒和那頭兒可不一樣,甚至於,這裡連鳳凰山村都不如呢。
車站距離高中不太遠,幾個人回到學校,寶山送寶珠回宿舍,學校的後院兒一排民房,靠東邊兒是男寢室,靠西邊兒是女寢室,說是寢室,跟他們住的房子差不多,都是一個裡屋一個外屋,不過外屋小一點,隻能放點東西,冬天放個柴火取暖,做飯是肯定不行的。
寶珠他們回去的時候,門已經開了,還沒進,倒是看到一個短發女生端著一盆衣服出來,幾個人撞了個正著。
女生詫異:“你們回來的挺早的。”
寶珠笑著說:“是啊,沒什麼事兒就趕緊回來了,總歸不能耽誤上課的。”
短發女生挑挑眉,嗯了一聲:“既然你們回來我就不用鎖門了。”
她對著寶山點點頭,快步離開。
寶山也沒進屋子,隻是說:“我也先回寢室,有事兒你叫我。”
寶珠:“好。”
雖然住宿不算嚴格,但是學校也並不允許男生女生互穿寢室,即便是兄妹,寶山也從來不進寶珠的屋子,隻是說:“把暖水瓶給我,我去給你打一壺。”
他們每天晚上燒炕的時候是能燒熱水的,但是一個寢室六個人,總是要分著用,也不是那麼夠。
不過,他們倒是可以去學校的教職工樓打熱水,一張水卡是一毛錢,可以用三百次。相當於一分錢三次,用一次蓋一個章,這也不是為了賺錢,隻是為了方便學生。
三百次是很多的,有一些家庭條件比較好的都會拚水卡。
不過就算是一分錢三次,舍得辦理水卡的人也不算多。
畢竟很多人連暖水瓶都是沒有的。
寶珠是習慣了喝熱水,也習慣了熱水洗漱的,所以隻靠晚上燒炕分的一點熱水,根本不夠用。更不要提天氣暖和的時候根本不燒炕。因此跟哥哥兩個人一起辦理了水卡。平時用著也方便。
寶珠:“那你等我。”
她進屋將暖水瓶拿了出來,說:“給,謝謝哥哥。”
寶山點點頭,擼了她的頭發一把,說:“少說那些沒用的。”
寶珠咯咯咯的笑出來,笑嘻嘻的進門。
招娣看著寶珠,又看看已經走開的寶山,垂頭不知道想什麼。
其實想什麼呢!招娣想的是,大伯母家真的不窮。他們家和大伯母家沒有什麼來往,隻有每年清明給大伯上墳的時候,似乎才會湊在一起。不過那樣的時間也很短暫,家裡總是說大伯家如何淒慘,一個女人帶著孩子過的多麼難,言語間難掩優越性。以前招娣還是相信的,即便是重生過一次,她腦子也沒有變得格外的聰明,能考上高中是先天有底子加刻骨肯用功的關係。
所以以前她是相信家裡的話,也相信村裡的話。
可是來了縣城讀了高中,她跟寶珠住在一個寢室,就知道根本不是了。
一個人生活的什麼樣,從細節就看出來了。
寶珠日子過得還是很好的,吃穿用度,都是不差的。
而且一些東西,很有後世的影子,招娣剛跟她一個寢室的時候,心裡大驚訝,十分忐忑,不過她試探了幾次,發現寶珠跟她並不一樣。她就是一個活潑的土著少女。
想來也是,真的重生的人,即便是裝的再像,眼神總是騙不了人的。
像是他們班主任就不止一次說過,她看起來很成熟,當然不是指長相,她家裡條件一般,又瘦又單薄,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所以這個其實就是一種給人的感覺。
從眼神裡,從氣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