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微信短促的提示音響起。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過來,將手機從床頭櫃上拿起。
對話框裡出現一張照片,被手機主人點開、下載原圖、然後放大。
修剪成半弧度泛著健康的淡粉色的指甲緩緩拂過照片上的人臉,最後停留在了男人嘴角邊的酒窩上。也許是照片裡的主人公正好聽到什麼有意思的事,他整個人兩眼放光,嘴角勾著,生生把下巴尖的小胡子扯成了可愛的一條彎弧。
“北顧……顧小北……”
漂亮的手指長按界麵點了保存,整個過程慢的就像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鏡頭,整整3分鐘後,手機再次鎖屏。
屏幕一片黑暗,加濕器繼續吞雲吐霧。
…….
北顧這邊十分順利,本以為對方還有諸多顧慮的阿文發現貌似今晚的飯就像是一個正式的見麵會,幾人加了微信留了聯係方式。全然沒有再提過“張隊長”這個角色的問題。
導演話裡話外都是對演員陣容的滿意,臨結束對方還抓著陳教授的手,說推薦了個好演員,陳教授的眼光絕對沒有問題。車軲轆話裡都是滿意和期待。
北顧心裡高興歸高興,但是啥都沒乾就被定義為“好演員”,還是有那麼一丟丟、暗戳戳地走後門一般的心虛。
飯桌上,用了五分鐘就接受了自己要和自己學生時代的男神合作的北顧,此刻強行按捺住內心即將噴薄而出的洪荒之力,笑著將三人送上了車。
阿文已經很有眼色地結過賬了,開了車和北顧一起送陳教授回家。陳教授多喝了兩杯,坐在後排和北顧繼續一開始沒有說完的話題。
“網劇剛剛起步,現在網上那些都上不了台麵,沒眼看。這要是普通的三流網劇,我絕對不會找你,畢竟怎麼說你也好歹奮鬥到了電視劇的三番。剛才那個導演,你彆看這年輕,以前是在美國拍大熒幕文藝片的,絕對不是個菜鳥,劇本什麼樣你也見過了,女性角色幾乎沒有,這省了很多幺蛾子。你這些年拍的戲光磨練了演技,但是那些角色是真的不出彩,觀眾不怎麼喜歡那些角色,也記不住你。時南很早就和我談論過華國網劇之路的探索……他那個孩子一直很有想法,你這次……言儘於此。”
陳教授拍了拍北顧的手臂,嘴角抿著未儘之言,眼神全然沒有喝過酒的散漫。
北顧沉默地低著頭,不時地跟著點頭“嗯”一聲。窗外的景物變成各色的小光點,歡快地跳躍著被車甩在了身後。最後一段路,阿文把車停在了小區外麵,從後備箱取出兩小瓶礦泉水,遞了過去。北顧拿著水一路陪陳教授在小區裡溜達。最後把老教授送上了單元樓。
這是金影的家屬區,單這一棟樓上就住著4個教過北顧的老師。
北顧一共就來過兩次,一次是臨畢業那年教師節跟著彆班班長組團來給老師送水果。另一次就是上次聚會叫來了老師……大家喝醉了酒。
陳老師上了一半樓,突然笑著指著樓梯上一個地方說:
“上次這裡,你摔的可不輕吧!”
北顧:“……”
怎麼忘了這茬?!
“行了,我都沒說你把我扔到地上,你現在一副雷劈了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兒。”陳教授好心情的繼續爬樓。
這是90年代的老房子,一共六層高度的設計——剛好不用安電梯。陳教授家在四樓。
“我……我…..實在不好意思,樓道有點兒黑,我當時沒看清,一下沒踩住……”
北顧想說點什麼緩解一下尷尬,但是半天也想不到什麼能說的,隻能傻笑著撓了撓頭。
“行了,沒摔疼。我其實真的是想表揚你來著,那天我喝多了,腦子也不清醒,劉老師說送我來的孩子自己摔了個灰頭土臉,還堅決不肯讓家裡人搭把手……頂這個鳥頭,一隻鞋都不見了。本想把他留下來給摔破的手衝乾淨上點藥,結果一轉頭,人一溜煙兒就沒了,滿嘴都是去找他的一隻鞋……哈哈哈,我一猜,能乾出這種事的就是你了。”
北顧想起老同學聚會後第二天自己離奇失蹤的一隻樂福鞋,現在隻想像鴕鳥一樣把頭紮進灰色的水泥樓梯裡。
”我家劉老師還一直念叨呢,那孩子太瘦了,不丁點兒力氣就要扛人,肯定是一個人在這漂,也不會照顧自己。說回來給你燉隻老母雞補補,怎麼著?下次來老師家吃頓飯,喝雞湯?”
北顧抬起頭又笑起來,他發現畢業後,以前很敬畏,都不敢怎麼說話的老師都變得慈愛起來了:
“哪兒能讓劉老師給我做飯,回來我燉好雞帶過來,一起吃。”
“那也行,就是你小子太雞賊,上次說要來看我還是畢業的時候。咱得定個日子。這樣吧,等你拍完這部劇,來老師家裡,咱們熱熱鬨鬨地吃一頓。”
“哎,好。”
將多喝了幾杯格外健談的陳教授送到了家門口,和師母劉老師道了晚安。北顧從單元樓裡走了出來。從口袋裡左右摸了摸,找到了一盒薄荷煙,點燃一支,慢慢地邁著長腿向小區門口走去。
月朗星稀,預示著明天又是一場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