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裡是長輩的殷殷期盼。
施晚意在心裡默念幾句“早晚膈應死你們”,也露出個柔婉的笑,“若是兒媳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請父親母親體諒。”
一派歲月靜好,父慈媳孝,仿佛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
施晚意拿到了鑰匙和印章,當即便表示回去先安排各處月例。
她走後,堂屋裡氣氛依舊緊繃著。
祝婉君敏感些,瞧著老戚氏似乎有話要說,他們二房在這兒不合適,便碰了碰二郎陸仲的手,兩人一同告退。
屋裡沒了外人,老戚氏當即便問:“大郎在瀛洲怎麼了?還能教她們拿捏老爺?”
四郎陸值和二娘陸芮也都看向陸侍郎,然而陸侍郎並不回答,隻留下一句“莫要再提”,便甩袖子離開。
老戚氏偏要追根究底,召來龐嬤嬤派人去打聽。
而施晚意和宋婆子踩著餘暉回了東院,婢女便苦著臉上前稟報:“娘子,姝姐兒總是悄悄使壞,婢子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施晚意側頭向二院,除了陸姝他們搬到東院的頭一日,她下了懲罰,又讓陸姝自個兒縫她的百家衣,其餘的完全沒有管過三人。
丁姨娘像是自我禁足了一樣,一步不踏出屋子,就陸一釗日日晨昏定省,比親閨女陸姝都規矩孝順。
婢女能難成這樣,不知她又折騰了什麼。
施晚意腳下一轉,走向前院偏房。
陸姝格外親近陸一釗,見施晚意和東院的人不管她,白日裡閒著,就會跑到陸一釗的屋子來。
施晚意站在偏房外,聽到裡頭陸一釗的讀書聲,並沒有陸姝的聲音。
婢女湊近道:“釗哥兒讀書時,姝姐兒從不吵鬨。”
所以是安靜地折騰她的婢女,看人下菜碟。
不得不說,這大小也算個優點,要是再有眼色些,就更好了。
婢女拉開門,又掀開簾籠。
施晚意抬步踏進去,就見滿地的線和碎布頭,她兩個陪嫁婢女正蹲在地上撿,陸姝坐在中間腰凳上,得意洋洋地往地上扔。
陸一釗立即從書案後起身,恭敬行禮:“夫人。”
施晚意輕應了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陸姝。
陸姝還算記得些教訓,當著她麵兒,沒繼續放肆,卻也梗著脖子一臉倔強。
施晚意沒訓斥她,先對婢女道:“日後她再胡鬨,莫給她收拾。”
隨後轉向陸一釗,道:“你收拾。”
翻過年才七歲的陸一釗已經是個極穩重的小少年,沒露出一絲怨言,順從地應下來。
陸姝卻著急地跳起來,追著施晚意的背影喊:“我做的憑什麼讓阿弟收拾?你是不是不想我和阿弟好,故意的?”
“我一直沒見過你,根本不認識你,你現在回來,就會讓我不高興,憑什麼!”
施晚意頓住。
陸姝眼眶通紅,偏倔強不服氣地瞪著施晚意的背影,“我討厭你!”
陸一釗上前,小心地看了一眼嫡母,小聲勸道:“阿姐,收拾些東西不費事的,彆與夫人置氣……”
施晚意緩緩轉過身,看著兩個孩子。
他沒勸陸姝不要折騰,隻是願意給她收拾,月份上是弟弟,倒像是兄長。
陸姝下巴揚得高高的,睜大眼睛和她對視,不服軟,“你說,你是不是故意不讓我和阿弟好?”
陸一釗抿緊嘴,也看向施晚意。
“沒有。”
陸姝滿眼懷疑和不信。
施晚意認真地回答“她”的女兒:“我作為你的母親,對你沒有過高的要求,你不用賢淑,不用溫柔,不用得體,你認陸一釗是弟弟,我也沒有任何意見。”
小小的陸姝並沒有感到高興,反倒氣的攥緊小手,“我不要你當我娘,娘不是你這樣的。”
氣衝衝地喊完,頂向施晚意。
“娘子!”
“阿姐!”
婢女和陸一釗焦急的聲音急急地發出,又戛然而止。
施晚意手按在陸姝的圓腦袋上,止住了她的衝勁兒,陸姝再使勁兒也徒然。
地磚上,淚珠落下,濺成花,疊在一起。
施晚意看見,心下“嘖”了一聲,道:“我是會不分青紅皂白地維護你,但總有我插不上手管不了的,你得自己有分寸,掂量好自個兒的斤兩再折騰。”
她說完就走了,陸姝蹲在地上,求證地看向陸一釗,“她……什麼意思?”
陸一釗沉默了一會兒,“夫人是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