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晚意瞥了她一眼,眼見她急得就差抓耳撓腮,才緩緩頷首。
陸姝一下子歡喜起來,催著人給她穿戴。
路上,陸姝問“去哪兒”,施晚意回了一句“城南”,便閉目養神。
陸姝憋得難受,又不太敢打擾她,就將車窗簾掀開一條細縫,趴在那兒新奇地看馬車外。
施晚意微微睜開眼,瞥一眼她便又闔上。
半個時辰左右,馬車停在永安坊西北循牆一曲,陸姝迫不及待地下馬車,但在陌生的地方不敢亂動,就貼著馬車使勁兒往來時的方向瞧。
“進去吧。”
陸姝舔舔嘴唇,跟著她,囁嚅:“我想吃糖炒栗子。”
總有些東西外麵的比較香,她一說,施晚意也想吃了,停下腳步,隻一瞬便轉身,“去買。”
至於原本要來辦的正事兒,沒滿足口腹之欲重要。
陸姝一聽,立即雀躍地小跑到施晚意前頭,往永安坊中心的十字街走。
她記性頗好,記得路邊有一個燈籠攤,然後不遠就是賣糖炒栗子的,先尋到了燈籠攤,也不停留,直奔糖炒栗子。
有侍從跟著,施晚意不擔心她,不疾不徐地墜在後頭,路過燈籠攤時,隨意瞥一眼,便沒能移開眼。
那燈籠攤頗為簡陋,隻一麵整整齊齊高高掛起的燈籠,一兩個做工精致的燈籠,其他皆是極普通的樣式。
特彆的,是燈籠牆前麵坐著的人。
那人披一件黑色鬥篷,低著頭正在不緊不慢地做燈籠架,寬大的連帽垂下,基本看不見臉,但是他的手……施晚意印象深刻。
還有那串隱隱約約露在袖口的佛珠……
手腕隨著他的動作,每多露出一毫,施晚意的心便癢一分。
施晚意沒想到她也有如此眼利的一日,竟是能憑手識人。
做燈籠的人許是察覺到有人看他,便抬眼看過來,兩人視線一對上,他先是一怔,隨即便對她一笑,一瞬間,似乎寒風也是溫柔的。
施晚意:“……”
實在……教人難以把持。
而現下臨近年關,薑府裡事務多也不影響薑家父母舊調常談,訴薑嶼不成婚之苦。
正好年節前盜匪的案子增多,金吾衛掌京中治安,他便安排金吾衛在整個京城微服巡視,然後選在永安坊扮作賣燈籠的書生。
他亦是沒想到今日會在此處碰到她。
微妙的情緒在心間蕩了蕩,薑嶼麵上卻是絲毫不顯,如常那般衝施晚意笑。
施晚意沒有半分被抓到盯著人家手看的心虛,大大方方地走到燈籠攤前,“郎君近來可安好?”
薑嶼含笑點頭,“一切安好。”
以上次所見,他是頗溫柔有禮的人,此時兩人再見,他卻沒有站起來,隻是微微仰頭與她說話。
施晚意心念轉動,便猜測對方許是遷就她。
居於窘迫而半分不躁,這樣清風似的人,相處起來極為愜意。
施晚意那點兒小小的色心收起,視線劃過他身後的燈籠,道:“偶遇即是緣,不如郎君賣我一隻燈籠。”
“既是有緣,我送娘子一隻便是。”
薑嶼這才起身,幾乎未作多想便略過一眾燈籠,取下角落裡看起來極普通的一隻,回身遞給施晚意。
那是個四角燈籠,四麵皆畫著一個穿著鬥篷的女子側影,寥寥幾筆,極有神韻。
施晚意看著,心下莫名生出些不可言說的感覺來,但對麵的男人又渾身坦蕩,她便也沒有扭捏,伸手去接。
燈籠沒有握杆,施晚意隻能去握吊繩,動作間,食指指側不小心擦到了薑嶼的指尖,冰涼和溫熱相觸,施晚意沒放在心上,薑嶼收手時,手指卻不由蜷縮。
分明是一觸即離,可那溫熱竟像是隨著血液,從指尖一直蔓延上去,有什麼東西在心間鼓鼓脹脹的。
手在鬥篷中,拇指輕輕摩挲著指尖,薑嶼有些許失神。
他已經知曉施晚意的身份,按道理不該有所牽連。
可他先是“偶然”聽師兄說她在永安坊買了宅地,做燈籠時偏畫了她,現下又因這一點不經意的觸碰心緒浮動……
“郎君?”
薑嶼眼中瞬間一清,行動快過理智,溫聲道:“我字朝時,娘子不妨喚我字。”
“朝時?”
施晚意聲音軟極,竟是教薑嶼在意識到他將極少人知道的字告訴她後,也沒有後悔,反倒……想聽她叫更多。
這太過奇怪,可他本就是個有些離經叛道的,不過是旁人孀妻罷了……
兄長的死教薑嶼明白,想要的,一定要想辦法得到,絕不能等。
是以,他望著施晚意,笑得越發清閒雅淡,毫無侵略性,“是已故親人對我的祝願,取自‘朝時暮色,往來無憂’。”
施晚意教他笑得心顫,色心上腦,手指在鬥篷下摳吊繩,隻憋出一句:“好聽。”
“嗬~”薑嶼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