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府,書庫內室——
依舊是三人。
金吾衛帶回了買下玉玦的商人,薑嶼和莊含已見過人,方既清過來後,莊含便與他提起詢問的結果。
“那行商說,他們在瀛洲城平安街交易,此街多是商鋪,常有行商來往。”
“賣玉玦的人就在街上尋找買家,問了幾個人才找上他。對方頗為謹慎,遮了臉,聲音也做了掩飾,不過身量約莫七尺,衣料尋常,比普通百姓齊整些,而且雙手骨節粗大,應是常乾重體力的活計。”
“且那行商明確說,對方不識貨,急於出手,才讓他占了便宜。”
方既清道:“如此幾點,恐怕不足以作為憑據找到人。”
“大人已經派人去瀛洲查探,既然出現第一件相關之物,早晚還會有第二件,總能摸到蛛絲馬跡。”
方既清頷首,轉而看向薑嶼,他正不急不躁地做燈籠。
“師弟好耐心。”
薑嶼鋪展開燈籠紙,用鎮紙壓住,提筆蘸墨,緩緩道:“十三年已等,不差一時半刻。”
他幾筆,便描繪出一個女子的輪廓。
莊含眼睛一亮,一臉了然之色,笑問:“大人畫得,難不成是那日的娘子?”
薑嶼嘴角噙著笑,並未反駁。
方既清疑惑:“什麼娘子?”
莊含端起茶杯淺飲一口,賣足關子,才道:“陸家那位小娘子雖與大人相差了十歲,不過大人風姿不是尋常少年郎可比……”
“不是陸家。”
薑嶼打斷,放下筆,看得卻是方既清。
方既清右眼皮莫名一跳,“你……”
“不是陸家的娘子。”薑嶼濯濯之姿,目若朗星,沒有半分遊移,“是施家的娘子。”
方既清再是穩重,也不由瞳孔一震。
“當啷~”
莊含顧不上掉落的茶杯,追問:“施家……是隔壁那個施家?那日見得,不是陸家娘子嗎?”
薑嶼坦蕩如砥,“我中意的,是施家二娘子。”
施家二娘子可是陸家的長媳!
她、她是個寡婦!
寡婦和薑家清流雅望的二郎……
這、這、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麼可能?
薑家幕僚中的翹楚,太過不可置信,以至失語。
方既清亦是皺眉,“不妥。”
他當然不是說妻妹配不上薑嶼,隻是聽過妻妹的舊事,認為兩人心性不匹配。
而薑嶼之所以事不保密,一來他理所當然,心存坦蕩,也並不認為施晚意遺孀的身份是問題,二來……
“我是想請師兄幫我一二。”
莊含仍處在恍惚之中,不經腦地說:“方大人連討自個兒夫人歡心都不成,如何能幫大人。”
方既清:“……”
他的臉太黑,莊含忙用折扇打了下嘴,拱手告罪,“無心之言,無心之言……”
半個時辰後,方既清回府,岸然走入正院寢屋。
施春濃一見他,下意識地問:“你怎麼來了?”
方既清落坐於榻上,手臂擱在方幾上,沉默。
方才離開時薑嶼的話和當年薑岑死後,少年薑嶼稚嫩卻決然的聲音漸漸重疊——
“我心意已決,自認堪為良配,無需勸阻,也無人能勸阻。”
“我心意已決,定要為兄長報仇雪恨,誰也不能阻我。”
施春濃奇怪地打量方既清,“你怎麼了?為何不說話?”
方既清抬眼直視她,斟酌著開口:“春娘,我有一同僚,想擇一佳婦,與二娘極相配,想問一問你,二娘可有再行婚配的打算?”
施春濃沒想到是這樣的事兒,連忙坐到他對麵,好奇地問:“是誰?”
她是個嘴上把不住的,方既清搖頭,“若是能定下,再告知你。”
施春濃得了個沒趣,興致缺缺道:“二娘說沒有改嫁的打算,上次她回娘家,我娘將她鎖在家裡,都沒改變她的心意。”
方既清鎖眉,“是要為陸仁守節?”
他遵禮,向來以連襟稱陸仁,如今卻是改了,偏心可見一斑。
施春濃粗心,自是沒察覺,抱著手臂道:“那我便不知了。”
她說完,忽然興起,起身道:“我也好些日子未見妹妹了,明日去看她。”
當即,招呼婢女收拾東西。
方既清隨在她身後入內室。
施春濃回頭,問得直接:“你還有事?”
方既清一本正經道:“晚些再去看二娘吧,十八是常尚書嫡曾孫百日宴,母親想你一道去,我與你交代一二。”
方家是寒門出身,這些年方既清官級漸高,方老夫人榮養得富貴了,可仍不適應與各家女眷的交際,不似施春濃從容。
尋常有較為重要的應酬,施春濃便是在莊子上,方老夫人也會派人叫她回來,是以施春濃並無懷疑,方既清也就留在了屋裡。
留著留著……這一晚就沒走。
·
宋婆子的話沒有點燃施晚意騷動的心,卻給了她另外的靈感。
起床後,難得不趕去正院請安,跟在宋婆子身邊兒念叨:“您讓人仔細打聽一下,陸仁和丁姨娘當年情誼深到何種程度,我隱約記得,似乎是聽到過,我和陸仁婚事定下之後,丁姨娘是要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