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金和幾個關係很好的金吾衛架著一輛馬車來迎親,知道她沒有父兄,便等在她屋外。
牛三金從始至終沒見過丁芷芙,全都是聽人說的。
同僚們聽說他竟然娶陸家的妾,免不了議論,去詢問牛三金,他完全不知道未婚妻什麼模樣,隻能說出“丁芷芙書香門第出身,識文斷字”。
倒是其他金吾衛,將陸家當年的傳言打聽得清清楚楚。
男人了解男人,沒人相信單純的“酒後誤事”,要麼是陸仁有問題,要麼是女人有問題,隻是這些揣測,不好當著牛三金的麵兒多說。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絕對姿容出眾。
此時門打開,丁芷芙團扇遮麵,瞧不見臉,可身段兒極好。
最重要的是,氣度不俗,絲毫沒有妖嬈媚態。
牛三金挺大一個壯漢,隔著團扇看新婚妻子,莫名緊張地口乾舌燥。
他身後的幾個金吾衛對視一眼,頗意外。
牛三金走近,結巴道:“我、我抱你吧。”
丁芷芙輕聲應:“好。”
牛三金伸手想抱,可總覺得這嬌滴滴的娘子是個瓷娃娃,一碰就碎,沒法兒下手。
幾個同來迎親的金吾衛笑話他——
“老牛,你行不行?”
“腿軟了嗎?”
“哈哈哈哈……”
丁芷芙耳朵泛紅,嬌羞地微微垂頭。
牛三金高壯,居高臨下地瞧見她整張臉,霎時呆住,根本聽不見同僚們的聲音。
幾個金吾衛笑得越發大聲,有一個直接推了他一把。
牛三金不由自主地向前幾步,撞到丁芷芙身上,險些給人撞到,攬著她的細腰紮了個馬步才將將穩住。
懷裡的人又軟又香,牛三金仿佛是個毛頭小子,一下子所有的熱血全都湧向一個方向。
丁芷芙不是未識人事的小娘子,臊得不行,嗓子掐住似的細聲嬌罵:“下流,快轉過去!”
罵人也好聽。
牛三金傻笑。
他身後,幾個金吾衛起哄不止,丁芷芙空出一隻手推人。
牛三金大手掐著她的腰,小聲求道:“芙娘,你幫我擋擋,否則下半輩子都得被他們笑話。”
幾個金吾衛在後麵催促——
“老牛,說什麼呢?”
“就是!”
“彆誤了吉時,有事洞房裡說。”
“哈哈哈哈……”
已經在笑話了,丁芷芙恨恨地錘了他一下。
牛三金攥住她的拳頭,完全包住,忍不住搓了搓,在丁芷芙發火前,趕緊彎腰單手抱孩子一樣抱起丁芷芙。
他還順手擺弄她的腳,讓她的裙裾正好遮在前麵。
丁芷芙坐在他手臂上,扶著他的肩,毫無辦法,隻能紅著臉保持這個姿勢。
吉時不能耽誤,牛三金卻不敢走太快,丁芷芙也不好意思催。
好在他將她送到馬車上時,已經壓下去,兩人總算沒有太丟人。
而丁芷芙一上婚車,幾個迎親的金吾衛便給了牛三金幾拳,故作酸溜溜道:“你小子可真有豔福。”
他們方才窺見了一點丁芷芙的模樣,可不是豔福不淺嗎?
牛三金憨笑,喜氣洋洋。
當初陸一釗讓人看宅子,便沒有買太遠,隔了兩條橫街,距離不遠。
施晚意他們坐在十字街上的茶館二樓,眼看著牛三金他們出去迎親,新做的糕點端上來之後,迎親的馬車又回來。
這已經是最合適的地方,他們這間雅間兩麵窗,一麵窗能看見婚車從下方街上路過,一麵窗正好能看見牛三金家的院門,雖然離得遠,看不清神情,好歹能看見人。
“來了來了。”
陸姝一直趴在窗邊盯著,一見馬車進坊門,便喊了一聲。
陸一釗本來就在窗邊,不需要她招呼,隻有施晚意,聽了她的聲音,端著茶杯望向街上。
迎親隊伍越走越近,高頭大馬上的牛三金高大健碩。
施晚意想起丁芷芙的身材,對比兩人的尺寸,嘖嘖兩聲,心道丁芷芙恐怕要吃苦頭了。
男人應該會嫉妒彆的男人條件比他優越吧?
這時候施晚意真是希望陸仁泉下有靈,他要是能看見這一幕,該是嫉妒成什麼樣兒?
婚車走遠,陸姝起身,顛顛兒跑向另一側窗戶。
陸一釗也跟著一起挪到了那頭。
施晚意沒動,悠然地喝茶。
牛三金家門前,丁芷芙走出馬車,觀禮的賓客站在周圍看見她的側臉,皆是小聲吸氣。
他們這樣的平民街巷,何時見過如此光彩奪目的女子。
莫說平頭百姓,連沒跟著去迎親的其餘金吾衛們亦是麵麵相覷。
丁芷芙白皙的手放進牛三金的大手中,膚色差距明顯。
周遭又是一片交頭接耳。
“咱們這兒何時有這樣的神仙娘子?”
“能不能養得住啊?萬一要是有個地痞無賴……”
“敢犯到金吾衛跟前去?”
“也是……”
丁芷芙聽著這些紛雜煩亂的聲音,麵色不變,不知為何,忽有所感,扭頭抬眼望去。
遠處二樓的窗裡,探出兩個小腦袋,她明明看不清人,可莫名確定,那就是陸一釗和陸姝。
那兩個孩子似乎是發現她看過來,片刻後,抖開兩張紅紙,紙上寫著碩大的兩個字——恭喜。
兩行清淚霎時便流下來。
丁芷芙咬緊下嘴唇抑製。
“怎麼了?”牛三金擔憂地看她,隨即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驚訝,“那是……”
丁芷芙不想太多人注意到陸一釗和陸姝,連忙調整情緒,道:“無事。”
牛三金又抬頭望了一眼,方才領著她跨火盆進宅子。
茶樓上,陸姝推陸一釗,得意道:“我就說能看見吧?”
陸一釗抿唇笑著點頭,仔細收好兩張紅紙。
這是陸姝的主意,他們確實沒法兒親眼見證丁姨娘出嫁,可是辦法總比困難多,人的腦子得活泛起來。
陸姝驕傲地環胸。
施晚意收回視線,含笑垂眸。
丁姨娘的婚事她不在意,可能見證陸姝成長的一幕,挺好的。
陸姝和陸一釗回到座上,吃點心喝茶,而後三人便離開這裡。
牛家——
薑嶼作為金吾衛的上官,命護衛送來了一份賀禮。
他送禮,其下的金吾衛將官,自然不能落下,也都送了賀禮來。
牛三金的官級很小,禮不重,可重要的不是禮,而是背後上官對這門婚事的認可。
原來是妾又有何妨,嫁進牛家門,便是正兒八經的正頭娘子,出門做客與人交際,旁人不敢輕易說什麼。
更何況,丁芷芙還是那樣的人品樣貌,嫁妝也齊備。
一眾金吾衛不住灌牛三金酒,“老牛你這是撿到天上掉下的餡餅啊。”
牛三金嘿嘿傻笑,對敬過來的酒來者不拒。
有人酸道:“可真是牛飲甘露。”
又有金吾衛說道:“原來還擔心是不是有什麼陰司,老牛是個好漢子,那陸家的大夫人可真是大度。”
正經官家絕對不會扶正妾室,一個妾再嫁,能給找個品性好有擔當的良人,屬實心善又大度。
而這也能證明,陸家當年的事兒,女人恐怕沒錯。
那有問題的是誰……
一眾金吾衛喝著酒,眼神了然。
突然,先前那個說話的金吾衛醉道:“陸家的大夫人怎麼沒相中我啊?我不比老牛知情識趣嗎?”
周圍一靜,馬上又喧鬨起來——
“老子不比你強?”
“渾說,你睡覺打呼震天響,嫁給你的娘子忒倒黴。”
“我父親官居五品,家中有宅有田……”
“你都成親了……”
一群粗野的武官你一句我一句地攀比,越發高漲,不知是誰沒眼色,冒出一句:“金吾衛裡,誰比得上將軍?”
眾人皆默。
何止是金吾衛,他們將軍在整個京城乃至大鄴,也是數得上年輕俊彥。
“老牛呢?”
眾人回神,左右搜尋,哪還有牛三金的人,頓時笑罵:“這頭色牛!洞房去了吧!”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