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施晚意不急著回去,便邀請蘇家父子去喝茶。
她沒選在西市內,而是選在那家能看到金吾衛校場的茶館裡。
客隨主便,老蘇大夫父子皆沒有意見。
一行人離開酒樓,施晚意踏進馬車時,樓上的薑嶼隨意低頭,恰好馬車窗上晃動的裙擺和提著襦裙的手。
那隻手極像施晚意的。
薑嶼不禁多看了一眼,隻是馬車啟動駛離,他都沒看見車上的人臉。
他又幾日未見到施晚意,一想到人情緒便有些飄散,乾脆起身,“回金吾衛吧。”
西市離金吾衛不遠,施晚意一行到茶館,上次坐得那間雅間有客人,他們便進了相鄰的一間雅間。
施晚意喜歡坐在窗邊,便徑直走過去,順著窗口便望出去。
校場上人不比月底多,不過依然極火熱。
尤其圍成一圈兒的一群金吾衛,喧鬨不已。
施晚意定睛一看,那中間三人摔跤,一對二,其中一個壯漢肩頭背後道道細長的抓痕,被兩人針對。
周圍金吾衛還在起哄——
“揍他!”
“彆放過他!”
“你們倆行不行?”
“換人!”
二打一,這些金吾衛還這麼起勁兒,施晚意不禁興起。
摔跤的三人糾纏在一起,壯漢兩隻手臂受製,掄起手臂欲甩脫另外兩人。
轉動間,壯漢轉身露出臉……
好家夥,牛三金。
滿臉的春風得意。
他身上的抓痕,不言而喻。
施晚意也在欲求不滿的那一列,心中暗暗為牛三金的對手們鼓勁兒。
該!二打一也太保守了,三打一,群毆他都不為過。
不能教他這麼得意!
宋婆子代她招呼蘇家父子。
老蘇大夫不敢受宋婆子倒得茶,殷勤地接茶壺。
宋婆子抬眼一瞟。
老蘇大夫霎時不敢妄動,訕笑著拿起茶杯,送到茶壺底下,“您請,您請……”
他這般,當兒子的蘇木哪能安穩坐著,起身雙手端著茶杯,送到宋婆子跟前。
宋婆子對蘇木,麵無表情的臉上緩和許多,甚至稱得上和顏悅色。
老蘇大夫被差彆對待,也不敢有任何意見,望向窗外隨口道:“這便是金吾衛嗎?我見過薑大人和幾位金吾衛,不知能不能瞧見熟人……”
“爹在瀛洲怎會見過金吾衛?”蘇木懷疑他口出大話。
老蘇大夫與施晚意和宋婆子對上眼神,又轉到校場上,凝神一看,指著遠處聲調上揚道:“瞧,那便是金吾衛那位年輕的將軍。”
施晚意漫不經心地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漫不經心地望出去,一眼便震驚地瞳孔放大。
金吾衛將軍?!
薑家二郎……薑嶼?!
校場上的人似是察覺到視線,側頭。
施晚意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倏地側趴在扶手上,一瞬間硌得肋骨生疼,她也顧不上,沒骨頭似的滑落下椅子,縮在窗下。
“娘子?”
“夫人?”
宋婆子三人皆驚疑地看著她。
施晚意飛快地擺手,氣聲急道:“彆看我。”
宋婆子三人立馬抬頭。
他們的座位,施晚意和老蘇大夫相對坐在窗邊,外圍是宋婆子和蘇木。
此時施晚意一躲,窗口就剩下老蘇大夫一人正迎上薑嶼的目光。
老蘇大夫控製著不用餘光去看施晚意的動作,衝薑嶼恭敬地拱手一禮。
校場上,薑嶼瞧見老蘇大夫有幾分意外,卻也微微頷首,以作回禮。
而他極敏銳,從老蘇大夫的神色便察覺到,他對麵應是還有什麼人。
薑嶼並不在意,平靜地收回視線。
這期間,施晚意半蹲著身,緩緩推著椅子,小步小步地挪腳。
明知道校場離茶館有段距離,可她緊張地半點兒不敢發出聲音,椅子劃地板的聲音稍微大些,她的心都跟著一緊。
兩三尺的距離,施晚意挪得腿越來越軟,全靠椅子支撐才不至於沒出息地軟倒下去。
直到離開窗下很遠,她回頭確認了一眼。
肯定看不見。
施晚意才扶著椅子站起身,手撐著扶手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宋婆子遞過來一方帕子,擔憂地出聲:“娘子?”
施晚意接過帕子,這才發現她竟然起了一身薄汗。
轉頭一掃,不止宋婆子,蘇家父子的眼裡也都帶著擔憂和疑惑。
形象全無。
施晚意自欺欺人,麵上無事發生一般,故作淡定地笑了笑,“嗬、嗬嗬……”
宋婆子三人:“……”
看起來更有問題了。
施晚意放棄掩飾,收起笑,一臉木然。
那身形,那臉……
怎麼會是薑家二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