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七日,陸刺史回光返照,遺令以工代賑,各處大量招工,及至今年開春耕種前,刺史府分發糧、種,流民陸續返鄉。”
“……”
密探說了很多,一樁樁一件件彙集在一起,無不指向,瀛洲災情緩解,實際比京中所知,要更早。
莊含聽完,失語許久,方才震驚道:“所以……都是施二娘子所為?整個瀛洲城的百姓替她隱瞞?”
“不必驚動所有人,隻要選出合適的一批人,有錢能使鬼推磨。”
薑嶼語氣冷靜,可眼裡的光彩,皆是因施晚意而起。
有錢能使鬼推磨。
誰真心想賑災,有數十萬兩,都能夠做出諸多安排。
種種手段,並不如何隱秘高超,隻是輕易不會有人往此處想,也沒有人會耗費時間精力仔細查探。
尤其,薑嶼緩緩道:“繼任瀛洲刺史送上來的折子,可是攬下了大半功勞……”
莊含冷嗤一聲,“他一上任便撿了個現成的功勞,朝中還誇他能乾。”
前有陸仁病中仍不忘責,後有繼任瀛洲刺史享受成果,施晚意一個女子,無人注意。
薑嶼胸中鼓脹,躁動使然,眼中的光越發灼人,“她根本沒想一直隱瞞,隻要拖些時間,達成目的便可。”
“玉玦、玉墜、《山河圖》……”
莊含越聽越無法置信,“她圖什麼?”
他想起這兩日的傳言,“就為了分家?”
施家人也都像是重新認識了施晚意一樣,木楞地看著她,也在問同樣的問題:“你就為了分家?”
施晚意道:“我就要實實在在的好處。”
好名聲是有用,可直接帶一身虛名回來,讓陸家緊緊抓著她不放嗎?
一個女人賑災,絕對不會如“陸仁賑災”那樣名聲斐然,因為陸仁是男子,是讀書人,讀書人會交口稱讚,詩篇無數,傳揚開來。
換成是施晚意,他們大多數人會瞬間變成啞巴,甚至有可能指鹿為馬安在陸仁身上。
反倒是“壞名聲”,傳播起來容易多了。
而瀛洲那點兒事兒,經不起推敲,根本瞞不住。
她不揭露,世人便會諱莫如深。
可朝中知道了,現下這些名聲,在交際範圍內自然反轉,便足夠施晚意這個本該被打擊的“壞”榜樣照舊可以過得如魚得水。
至於民間議論紛紛,她又沒犯罪,能奈她何?
施晚意肯定道:“陸家識相,就不會反對分家。”
施家兩位長輩說不出話來,齊箏出言:“可是二娘,現下陸家的情況,隻有奉養長輩承擔家業的子孫,才能在分家中占大頭。”
施晚意無所謂道:“他們不嫌我礙眼,就將其他房分出去,以後三郎四郎就做個普普通通的分支。”
齊箏沉默,思量起來,如何更周全。
她擺明了撕破臉威脅,施家作為娘家,必然要站在她背後,為她爭取。
而上首,施老爺和施老夫人忽然一撫掌,大笑道:“正該如此。”
施老夫人甚至哈哈笑道:“誒呦,看陸家不好過,我還能多活三五年。”
長兄施華亭也憨厚地笑道:“妹妹長大了,知道還手了。”
施晚意勾唇,“誰讓陸仁給我留個庶子呢。”
施老夫人一聽,頭一次提起陸一釗有好臉色,“庶子好,虧得有個庶子。分得的家業到你手裡,如何花用,還不是你說了算嗎?”
施晚意得意地挑眉。
一家子施姓嘿嘿笑得像壞人。
齊箏:“……”
知道施家不是那種虐待庶子的人,可也不必表現的這般黑心吧?
活似話本裡的反角。
得,想那麼多做什麼。
於是無論京中如何嚼舌,施家人惡霸登門便是。
施晚意縮在父母兄嫂身後,乖巧的像個鵪鶉,等著娘家做主。
施家人趾高氣揚,絲毫不退讓。
反正施晚意留在陸府,其他兒子分出去,等陸侍郎和老戚氏百年,施晚意一樣獨立門戶。
施老夫人還冠冕堂皇道:“我們二娘最是大度,能容你家三郎、四郎成婚後再搬出去。”
陸侍郎和老戚氏氣得要死,不由自主地想,真要日日對著施晚意,他們沒準兒還得少活多少年!
算來算去,都是施晚意得意。
已經感情破裂的陸家夫妻倆同仇敵愾,恨施晚意恨得牙癢癢。
五成家業……
陸家得多少年能緩過來?
施家強勢,施晚意還捏著把柄,除非施家立時倒了,否則陸家沒有破局的可能。
陸侍郎先前的春風得意消失,精氣神一降,看起來都和老妻般配了。
於是這一日後,滿京城都在觀望的人,忽然得知,陸家竟然真的在這個時候分家了?!
還分給寡婦大兒媳五成家業?!
眼瞅著要借勢起勢,竟然分家?
陸家……腦子有問題嗎?
而施家人在分家後出門做客,聽到類似的、婉轉的問話,全都統一口徑:“陸家忠厚,我們是和平分家。”
陸家能拆穿嗎?不能。
陸家隻能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