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斯特是在一陣顛簸中醒來的,他那雙湛藍的眼眸像兩顆水潤的寶石,晶瑩剔透,美得令人咋舌,他睜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他身旁,一頭黑發的青年。
青年的黑發被他隨意的紮起來,有幾縷頭發隨意散落,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慵懶氣質,他沒有穿外套,隻穿著一身白色的內搭,胸口敞開,露出胸膛,波浪形的領口像花一樣,優雅矜持,充滿了貴族氣息。
大約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對方看了過來。
漆黑的眉,琥珀色的眼睛,挺翹的鼻梁和嘴唇。
精致而儒雅。
“你醒了。”池晏把水囊遞給他,“喝吧,裡麵的水很乾淨。”
克萊斯特坐起來,他發現自己穿上了一身衣服,他接過水囊,沉默著喝了一口水。
池晏:“你是精靈族?怎麼會什麼都沒穿的躺在路中間?”
克萊斯特輕聲說:“我和族人走散了,在森林裡遇到了地精。”
地精喜歡惡作劇,扒人的衣服不少見,池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在我這兒休息兩天,然後再去找你的族人,下次在森林裡要小心一些。”
克萊斯特卻忽然問:“你要到哪兒去?”
池晏:“翻過兩座山,我就能到我的領地了。”
克萊斯特眼睛微眯:“你是領主?”
池晏點點頭,他好不容易遇到個能聽他說話的人,因此很不認生地說:“本來我不想來的,但是院長說如果我不來,就要接替他的位子,我想了想,還是出來比較好。”
這裡的人信仰的不是佛祖也不是上帝,他們信仰聖靈,認為聖靈不是生命體,是意識體,它給人們力量,保佑豐收和生子,同時也可能會發脾氣——發起脾氣來就會形成狂風驟雨,甚至地動山搖。
其實也就是泥石流和地震,包括海嘯和龍卷風這些自然災害都算在聖靈發火的頭上。
而池晏,就是被當地的聖院指派過來的人。
聖院擁有很大的權力,在王權之上,連國王說話都沒有聖院的院首有用。
池晏覺得這是廢話,官員都是聖院任命的,王室還能有什麼權力?
並且在這裡,除了人族以外,彆的都是低等種族,畢竟現在掌權的是人族。
不過連人族的境況都不怎樣——除了少數像池晏這樣的地主和貴族階級以外,更多的人族都是奴隸,連平民都隻有大點的城市才有。
就更彆提其他種族了。
每一塊區域都有一個聖院,算是他們的中心樞紐,每一個季度,領地的領主都要前往聖院聆聽教導,洗滌心靈,同時祈求領地風調雨順,平安順遂。
如果哪一塊領地遇到了災害,就要請聖院的人前往領地驅邪,要花一筆昂貴的費用,如果驅邪之後仍然沒有變化,那就是這個領主出了問題,聖院就會下派新的領主,讓舊領主離開領地。
而管理這些聖院的,就是位於聖城的最高院,地區聖院的最高領導是院長,隻有聖院的才叫院首。
池晏歎了口氣:“當院長太累了。”
為了洗滌心靈,院長每天都在淨身——就是先用糞泥糊滿全身,表示自己在最肮臟的境地下仍然可以保持心靈的純粹,然後再用冷水洗乾淨。
說是洗,其實是需要十二個聖院的禱師,用木桶裝滿水,從不同的方位潑向他。
春夏秋冬都得這樣。
池晏覺得比起當領主,當院長更慘,所以才忙不迭的答應了指派。
他覺得院長果然不愧是聖院裡最值得尊敬的人,一個能天天把糞泥糊到身上的人,不佩服不行。
尤其是被潑了這麼多年冷水,冬天竟然沒感冒,在這裡如果感冒發燒,就等於一條腿邁進了鬼門關。
“對了,我叫池晏,你叫什麼名字?”池晏問道。
克萊斯特抿著唇說:“克萊斯特,你的名字很奇怪。”
池晏的名字在他聽來就是兩個陌生的音符,而不是有意義的名字。
池晏解釋過很多次,他習慣性地解釋道:“我成年的時候聽見聖靈用這兩個音符呼喚我,所以我就改成了這個名字。”
克萊斯特聲音很輕:“你聽到過聖靈的聲音?”
池晏笑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睡迷糊了,不過不管是不是,我都是要信的。”
克萊斯特不再問了。
他靠著車廂,閉目養起了神。
池晏倒是不覺得克萊斯特對自己冷漠——他簡直高興壞了,恨不得跳起來歡呼兩聲。
一個沒有對他一見鐘情,沒有向他示愛的人是多麼珍貴啊!
不枉他把對方搬上了車,還給對方穿自己的衣服。
來到這裡好幾年,就沒人認真聽他說過話,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一塊大肥肉,自己說什麼,在他們耳朵裡都像是在調|情,弄得他沒有正常的人際交往,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這樣不愛自己的人太難遇到,池晏感慨莫名。
簡直可以把對方供起來,每天燒高香,希望對方明天依舊不愛自己。
池晏都高興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