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就看到池晏麵無表情的臉,或許在彆人看來,麵無表情的池晏看起來有點凶,可克萊斯特隻看到了池晏的低落和沮喪,以及深深的自責。
在克萊斯特麵前,池晏終於丟掉了偽裝,他坐在床邊,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克萊斯特安靜地坐在池晏身邊,攬住了池晏的肩膀,池晏靠在了克萊斯特的肩膀上。
“是我做錯了決定。”池晏的聲音裡有濃濃的鼻音,但是他並沒有落淚,他眨巴眨巴眼睛,把淚水憋了回去,現在誰都可以軟弱,他不可以。
池晏自責地說:“如果不是我讓他們出去,他們就不會遇到這樣的危險,我早點想到的,他們一旦跟彆人發生衝突,肯定鬥不過老奸巨猾的大商人。”
“說不定等他們醒來,根本不知道究竟是誰動的手。”
克萊斯特靜靜的聽著。
池晏:“……我可能不是當領主的材料,我好多事都不懂……”
他陷入了自我懷疑。
自責和沮喪快要壓垮他了。
以前他失敗,最多是一場足球賽踢輸了,或者一次月考期末考翻車了,不會危害到任何人,最多回家挨爸媽一頓罵,但現在,他做錯一個決定,可能就要填進去幾條人命。
人命之重,他的肩膀背負不起。
等池晏說完了,克萊斯特才輕聲說:“你沒有因為他們的失敗生氣,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幸運的事了,你又不是神,怎麼能預料到一切呢?”
“出去原本就有危險,大河還是個地精,他離開前肯定已經想好失敗的後果了。”
克萊斯特溫柔地說:“你現在要想的,應該是以後怎麼避免這種情況,而不是把錯誤全部攬到自己身上,如果沒有你,他們在上一個冬天的時候就已經餓死了。”
沒有人一生都能走在正確的路上。
如果有,那個人是聖人,而不是凡人。
池晏:“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有點難受。”
克萊斯特忽然說:“我白天打了一頭野豬,讓人搬回來了,廚娘正在料理,你明天想吃豬肉嗎?”
這是在轉移話題。
池晏懨懨地說:“不想,明天我要去看奴隸們挖硝石。”
他不想說話了,今天一天,他的精神都高度緊繃,在跟克萊斯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靠著克萊斯特的肩膀睡了過去。
但哪怕在睡夢中,他的眉頭都是緊皺著的。
克萊斯特低頭看著池晏的睡顏,伸手撫平了池晏緊皺的眉頭。
他抬起頭的那一瞬間,臉上充滿了戾氣。
隻要讓他知道是誰做的。
是誰讓池晏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會讓對方後悔自己為什麼會被生下來,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當天夜裡,所有魔族都沒能睡著,他們在自己的屋子裡變做原形,躁動不安地互相撕咬。
直到第二天天明,他們變成人形後才恢複平靜。
但每一個都眼睛通紅,裡麵布滿血絲,表情凶狠,好像下一刻,他們就能對麵前的人發起進攻。
導致這天所有人都繞著他們走。
終於在第二天下午,在一個廢棄的糞坑旁邊,有人挖出了白色的石頭,在陽光下還能透出微微的光,硝石原本就呈晶體,隻是裡麵的雜質太多,所以不能完全透光,裡麵還有其他顏色的雜質。
怎麼提純池晏也知道,不過是土辦法,得跟草木灰混合融水,加熱攪拌,直到飽和溶解,然後沉澱冷卻,就能提煉出具有一定純度和功能的硝石了。
現在一分一秒都耽擱不得,所有挖出來的硝石都得進行提煉,不過最開始還要嘗試許多個不同的比例,直到找出提純效果最好的比例。
用來過濾的東西是比較粗的粗布,太細的反而不好用於過濾。
這個晚上,領地裡很多人都沒睡覺,他們在屋子裡,點著火把,不停的提煉。
池晏自己也參與了進去,不過他沒跟仆人們一起,而是管家給他單獨安排了一個屋子。
砸碎的石頭跟草木灰以及水一比一比一,一比二比一,一比二比三等等,池晏嘗試了很多。
終於在第三天中午找到了最合適的比例。
沉澱冷卻下來的硝石成了白得透明的晶體,裡麵依舊有些微雜質,但已經好了許多。
池晏鬆了口氣,告訴了管家做法,讓他去通知仆人們以後,池晏倒床就睡了過去。
起床後也隻是隨便吃了點東西——反正他現在就是滿漢全席也吃不出美味。
提煉好的硝石放進水裡,等水結冰後就端進傷員的屋子裡,這些硝石製得冰隻能用來降溫,不能食用,想要食用,就得用製出來的冰隔著容器去凍乾淨的水。
這時候的中國古代應該早就掌握硝石製冰的做法了,可這裡還沒有。
池晏醒來後悠悠地歎了口氣。
如果當時讓他挑穿越到哪裡,他肯定選穿到同時期的中國。
至少這個時候,中醫雖然還在發展階段,治死人的也不少,但起碼對草藥已經有了基本認知。
屋子裡的氣溫一降,傷口就不那麼容易化膿了。
前三天沒有冰,屋裡的氣溫居高不下,清洗傷口後過一夜又開始化膿。
隻能不斷清洗換藥。
池晏在看過傷員的傷口後,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些。
直到這個時候,他的理智才回籠。
“他們隨身攜帶的刀呢?”池晏問管家。
管家早就想稟報了,但是礙於池晏之前除給傷員保命外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管家就一直沒說,現在池晏問起來,管家連忙說:“在他們身上沒發現。”
“要麼是遺落了,要麼是被人搶走了。”管家說出自己的猜測,“應該是他們在外麵的時候被人看到了刀,這才有人起了歹心。”
池晏緊抿著唇。
他拿給他們保命的東西,卻差點要了他們的命。
池晏問:“會是商人做的嗎?”
管家小聲說:“應該是。”
對普通人來說,他們沒見過幾次刀,分辨不出刀的好壞,隻覺得顏色有不同。
但商人都有一雙利眼。
刀的好壞,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能他們隻是想偷刀,畢竟殺了大河他們就問不出來源了。
最可靠的猜測就是商人們偷刀,被大河他們發現了。
而大河他們並不敢殺人,於是刀被搶走了,大河他們隻能艱難地逃出來。
池晏:“等他們醒過來再說。”
如果不是因為需要大河他們隱瞞身份,池晏大可以等大河他們醒後,去找管轄大城的貴族,把商人抓過來。
隻要那幾個商人對當地貴族來說不算特彆重要,對方就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可問題是,池晏讓大河他們去,就是不希望跟領地扯上關係。
隻要跟領地扯上關係,商人就沒有那麼自由了,彆的商人一旦知道他是某個貴族的仆人,就會跟他保持距離,雖然很多大商人背後有貴族站著,可那相當於合作關係,而不是從屬關係。
一旦商人跟貴族是從屬關係,在商人群體中就會受到排斥和鼓勵。
擠不進商人群體中,得不到更多的消息和資源。
管家說:“大人,我有一個辦法。”
池晏看著管家,他相信老管家有老人的智慧,那是人生的經驗凝聚而成的智慧,他認真地問:“你說。”
管家一臉嚴肅:“如果大河他們能活下來,能走動,還是得讓他們去,不過這一次不能示弱,讓大河他們帶上能多的人手,把武器換成普通武器。”
“隻有這樣,他們才能重新立足。”
池晏的表情沒有放鬆:“我是想換人去。”
但是這口氣出不了,隻能憋著。
“而且他們受了這麼重的傷,就算好了,應該也不會想再去……”
管家卻說:“大人,他們一定會主動要求再去的。”
池晏不明白:“為什麼?”
管家站在池晏身旁,身姿挺拔的像一棵樹,歲月並沒有折彎他的脊梁,他笑著說:“我以前也遇到過一樣的事。”
當時他隻是個小管家,剛到領主的領地,領主的貼身男仆看他很不順眼,一直在暗地裡找他麻煩,讓所有仆人忽視他,而領主對比新來的小管家,更信任從小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男仆。
有一次,他被貼身男仆帶著人逼到了穀倉裡。
然後被拳打腳踢,還被尿了一身。
最後,那個男仆失足掉下了懸崖,而他成為了領主最信任的人。
有些人會被磨難打倒,有些人卻會在經曆磨難後擁有更堅決的信念。
他自己是後者。
他也相信,大河也是後者。
磨難有時候會造就一個人,仇恨反而會磨練一個人。
苦難和仇恨成就了他,或許也會成就大河。
隻看大河醒來後會怎麼選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