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魅魔昨晚哭了,淚水落在他的手心。
克萊斯特用那隻接過小魅魔淚水的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低聲笑了。
池晏在外頭吹風,天氣逐漸變熱,城堡裡有不少仆人學著池晏的樣子做了短袖短褲,所以池晏的這身裝扮並不奇特——看得久了,什麼奇特的新事物都不奇特了。
矮人們正在屋頂鋪瓦,一層層鋪過去,青灰色的瓦片陪著淡紅色的牆麵,竟然意外的不難看,地基都是牛頭人們在打,他們有力氣,又老實憨厚,誰都能欺負他們。
池晏就看到一個牛頭人被一個平民指使著去搭框架——這是平民的活。
池晏有些生氣,正想讓仆人過去,就看見一個年輕人跟那個平民吵起來了。
“憑什麼讓他去乾?!他忙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巴頓氣得臉龐漲紅,不顧同伴的阻攔,衝到那個平民的麵前跟對方吵了起來。
平民是上一波來到這裡的人,是親戚中的一員,他在外麵習慣了奴役牛頭人的做派,加上牛頭人們又從不拒絕,因此指使對方去乾自己的活,自己去偷懶,變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
巴頓擋在那個牛頭人麵前,惡狠狠地說:“沒有這個道理!”
對方被這麼多人看著,臉也漲紅了,強撐著說:“他是奴隸!我讓奴隸乾活怎麼了?”
巴頓:“那也是領主大人的奴隸!你是什麼東西!算哪根蔥?!你是領主大人嗎?”
被巴頓擋著的牛頭人忽然把手放在巴頓的肩膀上。
巴頓身體一抖,臉更紅了,他剛轉頭想說話,牛頭人就說:“沒事,我能乾活。”
這話一出,剛剛還有些泄氣的平民立馬就趾高氣揚的說:“看吧!牛頭人就這樣!天生就該多乾活,不讓他乾活,他還不舒服呢!”
巴頓偏過頭,他氣得很,但是又不願意對牛頭人撒氣,舉著拳頭就跟平民毆打在了一起。
池晏:“……”
他讓男仆去把兩個人拉開。
順便把管事的叫來。
管事的剛剛正忙著看矮人鋪瓦,也不知道自己一會兒沒盯著就能打起來。
池晏不太高興。
池晏不高興就表現在臉上,把管事的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有些人把自己的事做完了,去幫彆人做事,那很好。”池晏不反對人們互相幫助,互相幫助是美德,應該讚揚,“但是。”
但是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管事的就撲通一聲給池晏跪了。
——反而把池晏給嚇了一跳。
管事的:“大人!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們的!”
池晏:“規矩是要有的,好好跟他們講講規矩。”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平民在麵對奴隸的時候,那種優越感很難在短時間內消失。
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而是一個群體對另一個群體的問題。
在還無法從觀念上扭轉他們的想法時,隻能先用規矩去限製他們。
不然總有一天,吵架毆鬥就會轉變成流血事件。
都是人,農民可以起義,奴隸也能反抗。
而很多貴族不覺得奴隸會反抗,也不覺得平民會造反。
多年的和平蒙蔽了他們的眼睛。
人們沒有活路的時候,牙齒和指甲都能變成武器。
池晏還說了一句恐嚇的話:“現在領地上有很多人,我想你不行的話,還有彆人可以。”
管事的這下直接把額頭抵在地上,也不管土地上有多少臟汙。
懲罰不像以前一樣滅絕人性,直接把人吊死,指使牛頭人乾活的平民被關進了一個小屋子裡,沒窗沒門,也沒有吃的,隻有一些水,而巴頓則被關到了另外一個屋子裡。
牛頭人倒是沒受處罰,隻是所有牛頭人都被聚在一起,管事的好好給他們上了一堂課。
“除了領主大人的命令,你們不該聽命於任何人!”管事的惡狠狠地看著牛頭人們。
他很想對牛頭人們發脾氣——可發脾氣也沒用,牛頭人們皮糙肉厚,並且全都沒有腦子。
不過就這麼一句話翻來覆去的說,最傻的牛頭人也記住了。
等牛頭人們離開後,那個被巴頓護著的牛頭人卻還沒有走。
管事的:“你留下乾什麼?”
牛頭人低著頭,聲音悶悶地說:“那個人……他怎麼樣了?”
管事的沒聽懂:“哪個人?”
牛頭人:“那個、那個長得很漂亮的人。”
漂亮?管事的在腦子裡過了一圈,覺得這塊領地除了領主大人和那兩個精靈,就沒有稱得上漂亮的人了。
但牛頭人鍥而不舍,搜腸刮肚地繼續說:“臉上有小點點的那個人。”
管事的終於反應了過來:“哦,你說巴頓?他在屋子裡關著,三天後才放出來。”
隻給水不給吃的,三天是能堅持住的。
反正要不了命。
這次事情過後,應該沒有平民敢隨意指使奴隸了。
也沒有奴隸會再出來鬨事,主動打人。
管事的對牛頭人說:“看不出來,牛頭人裡竟然還有和人族關係好的。”
牛頭人低著頭,管事的看不到他的臉,也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快回去,我可沒空繼續跟你說!”管事的一吼,牛頭人才離開,管事的歎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繼續去看矮人們鋪瓦。
池晏今天依舊和安德魯共進午餐,安德魯來到這裡也有五天了,最開始他還會在領地裡走一走,看奴隸們建房子,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尤其是瓦,他沒見過,好奇得不行,還要了十幾片瓦到自己的房間去。
“你出來這麼久,還不回聖院?”池晏在飯桌上問安德魯。
照常說,聖使一般待兩三天就會走。
安德魯喝完最後一口濃湯,小聲說:“我不想回去了。”
他在池晏這裡住得好吃得好,還很自由,不用天天做禮拜,也不用在夜裡跪在聖堂中間捧塊石板,他心中那隻自由的小鳥飛了出來,再也關不回去了。
池晏:“……”
安德魯又小聲說:“其實我不回去,應該也沒人出來找我。”
現在聖院那邊也挺亂的,要安撫民眾,還要跟貴族交涉,也沒精神去管派出去的人。
安德魯對池晏說:“要不我留下吧,我能做很多事,每天都可以陪你一起禱告!”
池晏板著一張臉。
省省吧大兄弟,誰腦子有問題想天天禱告?
而且留一個聖使在領地裡,問題太多。
於是池晏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在聖院裡,你才能更好的傾聽聖靈的聲音,把聖靈的意誌傳達下去。”
池晏:“留在這裡,你隻會離聖靈越來越遠。”
安德魯一愣,不說話了。
池晏安慰道:“如果以後遇到了什麼事,你可以來找我。”
“隻要不是殺人放火,要被處以極刑的事,我都能保護你。”
一個識字的人才!
如果以後聖院跟王室真的打起來了,安德魯來投奔他,池晏可一點都不嫌棄。
識字的人實在是太少了,聖院裡都還有一堆文盲。
他們會背的聖經很多,但識字——那是隻有上層才有的特權。
安德魯能識字,也是因為他很討院長的喜歡,從小被院長關照著長大。
識字意味著安德魯已經脫離了平民階級,如果他自己有野心的話,說不定還能在聖院內部慢慢往上爬,隻要爬到首都聖院去,哪怕他不是貴族,也能跟公爵平起平坐了。
不過安德魯顯然沒有這樣的野心。
平時吃得挺香的食物,他現在也沒心思吃了。
池晏:“你就這麼不想待在聖院裡?”
他還以為聖院裡每個人都被洗腦洗得老老實實的,還是頭一次看到安德魯這樣有“反叛”精神的人,雖然他的“反叛”隻是不想回聖院。
安德魯小聲說:“聖院每天就給我發一塊麵包。”
硬邦邦的黑麵包,即便熱過以後切成小片也不好吃,也沒有濃湯喝,更沒有香料。
這裡多好呀,有肉吃,廚娘還這麼舍得放香料,每天他都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用早早起來做晨拜禱告,下午也不用跪在聖廳捧石板,而且池晏也很好說話,兩人這麼聊得來!
他覺得池晏已經是他的朋友了。
可惜朋友並不願意收留他。
“你還帶著隨從呢,難道你不回去,他們也不回去嗎?”池晏問。
安德魯的隨從就沒有安德魯過的這麼好了,他們雖然每天也吃吃喝喝,但吃的也就是普通的糊糊,而且剛夠吃飽肚皮。
安德魯:“哎,那還是要回去。”
池晏笑了笑。
安德魯:“明年我還能過來找你嗎?”
池晏眼簾低垂:“可以。”
明年啊……或許明年安德魯就不是作為聖使來視察他的領地了。
地方聖院能不能撐到明年都是個問題。
貴族們再傻,現在也應該反應過來了。
不能直接對付首都聖院,對付沒有武器,不能聯合在一起的地方聖院,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隻要那些貴族裡有一半沒有真的信仰聖靈。
地方聖院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池晏看了眼獨自開心,盤算了明年過來時該帶些什麼的安德魯,終於沒忍住,說:“如果明年你要過來,可以把你的朋友們也帶來。”
識字的人才,他不嫌多。
隻要不在這裡傳教,他是不會把人丟出去的。
如果在他的地盤傳教……那他,就隻能當個壞人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