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 大地還沒有受陽光的炙烤,蕾妮起的很早,清晨勉強算涼爽, 等太陽一出來, 哪怕什麼也不穿, 不走動,也能熱的人乾坐著也冒汗,她去打了盆水,簡單洗漱過後就走向食堂。格@格@黨
食堂在後廚也是露天的, 正忙得熱火朝天, 棚子裡坐了不少人,一邊等著食堂把早飯弄出來,一邊聊著天, 蕾妮如今也有了幾個說得上話的“朋友”, 一起出去送信的巴德算一個,總是跟巴德混在一起的那幾個也算。
所以蕾妮徑直走到了巴德在的那桌。
倒也沒人覺得奇怪, 畢竟巴德他們長得凶狠醜陋,蕾妮也沒好到哪兒去,明顯是一路人。
蕾妮一屁股坐下, 拿起桌上的水壺, 給自己倒了杯水。
巴德看她來了,就往旁邊挪了挪。
“聊什麼呢?”蕾妮雖然獨來獨往慣了, 但那是被迫的, 雖然有人享受“孤獨”, 但蕾妮顯然不在此列,自從有了“朋友”以後,她就在努力融入朋友們的世界。
巴德旁邊坐著的哈特癟癟嘴,看了眼新來的那群人,那群人也知道食堂是吃飯的地方,並且一窩蜂的跑過來,霸占了幾張桌子,看誰的眼睛裡都像淬了毒,尤其是看向他們這些“同胞”的眼神,簡直是恨不得把同胞扒皮抽筋。
蕾妮:“哦,新來的。”
哈特像個瘦猴子,長得很猥瑣,但並不聰明,經常犯傻。
他朝天上翻了個白眼:“簡直就是野蠻人!”
巴德:“……”
他覺得自己的朋友已經忘了,他們自己剛來的時候,也是一群“野蠻人”。
蕾妮倒是沒順著哈特的話說下去,反而奇怪地問:“你們是一個地方出來的?”
哈特驕傲道:“雖然是老鄉,但我們跟他們可不一樣。”
哈特當了一段時間的文明人,已然膨脹了,覺得自己跟老鄉們割裂開來,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巴德的指甲在木桌上敲了敲:“哈特。”
哈特閉上嘴。
蕾妮翹著腿,目光在那一桌新來的人身上打轉,覺得這些人比巴德他們醜的更有特色,更傷眼睛,蕾妮用她那不怎麼精通人情往來的腦子想了想,做了個推斷:“他們嫉妒你們。”
巴頓和哈特一起看向她。
蕾妮被這幾雙“妖魔鬼怪”的眼睛一瞅,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但既然話開了頭,就得說下去,於是她繼續說:“你們過得好,他們卻還在老家受苦,來了這裡,發現你們已經跟他們完全不同了,當然嫉妒。”
人不會嫉妒比自己過得好很多的人,隻會嫉妒原本跟自己差不多,卻忽然比自己過得好的人。
蕾妮以前就見過,流浪漢裡出一個找到工作,跟平民混在一起的人,其他流浪漢就恨不得叫他死,但卻不恨其他比他們過得好的平民。
可見人心都一樣,哪怕長得再奇怪也不能免俗。
哈特:“嫉妒?”
巴德也在心裡反複念叨嫉妒這兩個字,對他們來說,嫉妒是很陌生的感情。
他們的感情世界非黑即白,不是愛就是恨,不過愛少恨多,多數魔族連自己都不愛,生下來就有滔天怒氣,因此對其他感情陌生得很。
蕾妮:“等他們習慣這裡就好了。”
發現自己跟彆人差不多,就不會再嫉妒了。
哈特和巴德又朝那邊看了一眼,發現新來的同胞們還是瞪著一雙雙眼睛,似乎在心裡詛咒他們不得好死。
哈特/巴德:“……”
蕾妮很樂觀地說:“好歹是老鄉嘛。”
他們在這邊說話,牙和伯特也湊了過來。
牙和巴德關係好,伯特最近跟蕾妮的關係也不錯,大約是發現新來的同胞正對他們這邊瞪眼,牙凶惡的瞪過去,同胞們偃旗息鼓,把頭轉了回去。
牙先把凳子擦了擦,讓伯特坐,等伯特坐下了,他才毫不嫌臟的坐在沒擦的凳子上:“他們瞪什麼?”
哈特很狗腿地說:“蕾妮說他們嫉妒我們。”
牙不清楚嫉妒是什麼意思,不過他老神在在,假裝自己無所不知,點頭說:“他們就那樣。”
這個話題算是揭過去了。
伯特問蕾妮:“你今天去工作嗎?”
蕾妮手腳快,經常前一天把第二天的工作也完成,所以常常工作一天休一天,日子過得閒適舒服,蕾妮點點頭:“今天要去。”
伯特衝她笑:“要是我哪天能完成第二天的工作就好了。”
他身體不好,手腳慢,所以每天乾滿規定的時間,才堪堪把當天的工作做完。
蕾妮揮揮手,很爽快地說:“我幫你,明天咱們一起休。”
伯特受寵若驚:“不、不用,我自己來。”
蕾妮堅持道:“不要跟我客氣,我們是朋友。”
朋友兩個字從蕾妮的嘴裡說出來,帶了點甜蜜的滋味,她從未有過朋友,好不容易有這麼幾個,她覺得自己和普通人相比也不差什麼,因此甘願為朋友奉獻。
兩人一個堅持一個推辭,最後伯特還是沒拗過蕾妮,很不好意思地說:“謝謝、那明天你來我家吃飯吧。”
牙在旁邊說:“我今天要去打獵,把該交的交上去,剩下的就能拿回去,明天一起到我家來吃肉。”
哈特淚眼汪汪:“牙,你真好。”
牙看了眼哈特,覺得這位是真正的爛泥扶不上牆,不過看在他勉強在“朋友”的範疇裡,也捏鼻子認了。
就在哈特要繼續拍馬屁的時候,食堂的人敲了敲桌子:“排隊!”
人們迅速動起來,兩隊人迅速排成長隊,唯有新來的魔族是刺頭,不願意排隊,一個勁的往前擠。
但其他人現在也不是軟柿子。
來得最早的矮人們不樂意了:“乾什麼!我們先來的!”
“就是!你們到後麵去!”
“你們知不知道規矩?”
新來的魔族很是生氣,這些又矮又小的矮人,竟然讓他們這些魔族讓位,實在是豈有此理!
“矮人?”魔族嗤笑,“竟然敢讓我們讓位?”
矮人們被這句話激怒了:“矮人怎麼了?!你住的房子還是我們建的!有本事你們彆住!彆用我們造的東西!”
“你們這些人好不要臉!”
飯還沒打到碗裡,人就已經要打起來了。
以前唯唯諾諾的矮人們找到了自信和尊嚴,早就不是以前逆來順受的矮人了。
魔族們不把矮人的話放在心裡,隻覺得矮人們在挑戰他們的威嚴,一旦現在他們給矮人讓步,其他人就不會再把他們看在眼裡,來到一個新的地方,就是要用拳頭證明誰才是這裡的老大。
“滾開!”魔族們惡聲惡氣,蠻不講理。
矮人們氣急敗壞,但就是不讓開。
站在後麵的伯特肚子忽然響了——他昨晚吃得少,睡得早,今早起床還是被餓醒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沒人笑他,牙對他說:“你等等,我去前麵解決一下。”
魔族和矮人吵架,他不在意,但耽誤伯特吃飯,這他就很在意了。
牙擠到前麵去,矮人們麵紅脖子粗,魔族也沒好到哪兒去。
但是沒一個人真敢動手,矮人們是怕動了手被領主懲罰,魔族則是怕動手被魔王懲罰,兩邊都有顧慮,於是隻能梗著脖子開罵。
牙端著碗,走到打飯的窗口:“先給我來一份。”
負責打飯的是埃布爾,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來食堂工作的機會,結果工作第一天就遇到這種情況,正一臉迷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眨眨眼,“哦”了一聲,正要給牙打飯,後麵的老員工就推了他一把:“按順序來!不然誰也彆想吃!”
老員工的聲音渾厚有力:“你們吵吧!吵一早上,就一早上誰也彆吃,餓著肚子乾活去!”
托他嗓門的福,所有人都聽見了這個消息。
後麵的地精和人族也開始吵嚷起來:“新來的,你們就不能老實排隊嗎?”
“排隊!到後麵來排隊!”
牙轉頭看了眼排在中間的伯特,不得不管這次閒事,新來的這群魔族跟他沒什麼交情,最多就是打過照麵,畢竟跟他動過手的魔族都死了。
“聽得懂人話嗎?”牙跟領頭的魔族說,“讓你們去排隊。”
不是他不幫同胞說話,而是他已經習慣了按規矩來,再說了,誰先來誰站前麵,這規矩挺公平的。
領頭的魔族顯然也知道牙是個魔族,於是他咧開嘴,露出自己的牙齒,不屑地說:“人族的狗也來衝我叫?”
他們認為第一批來到這裡的魔族都是背叛者。
因為這些魔族竟然能跟人族和平共處,甚至跟人族勾肩搭背,還在人族裡找到了伴侶,十分不要臉,不配當魔族。
牙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努力心平氣和地說:“這是規矩,不管是誰都要遵守。”
魔族嗤笑道:“什麼規矩,人族的規矩,不是我們的規矩。”
牙覺得自己現在雞同鴨講,這些魔族已經聽不懂人話了。
於是他壓低聲音說:“這是陛下的規矩。”
魔族瞬間老實了,已經到嘴邊的話又被咽了回去。
牙終於找到了對付他們的辦法,乘勝追擊道:“如果你們想讓陛下生氣,那就隨你們。”
“如果不想的話,就去排隊。”
魔族對魔王的忠誠是與生俱來,刻在骨子裡的,他們絕不會想要反抗魔王,或者取而代之——除非是魔王將死,虛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