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Chapter 88(1 / 2)

魅魔的莊園 蜀七 11270 字 9個月前

冰封的極北之地, 眺眼望去, 看不到一個活物, 隻有聳立的冰山和陡峭的懸崖峭壁,陽光照射在寒冰上,那點溫度並不能使冰塊融化,所有動物在凜冬到來之前都已經四散逃離, 隻有深淵之下的魔族無處可逃,經年累月的承受著自然降下的懲罰。

一雙巨大的黑色翅膀由遠及近,那翅膀大得幾乎遮天蓋地。

那雙翅膀很快消失在地平線上,翅膀煽動時的風又冷又冽。

克萊斯特的腳再次踩在了深淵之下的土地上,他沒有變回人形, 隻是收攏了翅膀, 他赤腳踩在地上, 腿上和手臂上的鱗片泛著寒光, 所經之處, 所有魔族紛紛俯首退讓,深淵之下有了火種, 路似乎都沒那麼難走了, 克萊斯特走到黑暗的角落裡。

一個巨大的骨架曆經幾十年歲月變遷,還留在原地, 支撐著搖搖欲墜的山骨。

骨架的頭顱像狼與虎的結合, 身體卻像龜, 哪怕隻看骨架, 也能看出它還活著的時候應該是怎樣一個強大而又堅忍的巨魔。

克萊斯特的嘴裡吐出一句古老的魔族語, 那是對母親的稱謂。

這巨大的魔族骨架,就是他的媽媽唯一留給他的遺物。

魔王在死後,也會庇護自己的孩子。

克萊斯特已經記不起自己的母親是什麼樣,她死的太早,在他出生以後她的身體就一天天的衰竭,巨大的身體成了負擔,克萊斯特的手放在骨架上,這骨架已經很脆弱了,或許他這次回來,隻能看她最後一麵了。

不知道下一次蛻變時,他還能不能再看到她。

克萊斯特展開翅膀,再讓翅膀包裹住自己的整個身體。

第二次蛻變,來臨了。

而遠在城裡的池晏,正在想辦法儲水,他讓人挖開了城邊幾套房子下麵的土地,用黏土填滿了縫隙,鋪平晾乾以後,把拂去表麵臟汙的雪堆進去,原本的房子變成了棚子,儲水池的挖掘工作非常緩慢,但好在他們還有很長時間,凍土化開後還能打井取水,隻是這一次井要打得更深。

人們更加忙碌了,室內種植的卡坨需要有人去看,至少每天都要看兩遍,如果氣溫太低,還得點上火盆,並且要打開窗戶通風。

而人們吃的也越來越少,道路不通,莊園這個退路也隻是水月鏡花。

池晏也減少了食量,哪怕管家再三告訴他,他們的食物足夠讓池晏一天三頓,但池晏還是堅持要跟其他人一樣,一天一頓。

池晏越來越瘦了,但並沒有瘦脫相,跟逐漸消瘦的外表比起來,池晏的眼睛卻越發清亮。

“大人,您該休息了。”管家吹熄了燭光,床早就鋪好了,池晏這才打了個哈欠,離開椅子走向床。

管家心疼的去拉上簾子,他輕聲說:“大人,您這段時間太辛苦,還是好好休息吧,等開春再打算也來得及。”

池晏已經躺在了床上,他翻了個身,腦子裡有很多念頭,他知道現在不管是仆人還是平民,還是奴隸,甚至魔族,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這種希望對池晏來說是沉甸甸的壓力,他做出任何一個決定,都要經過深思熟慮,最開始的時候,池晏一整夜都睡不著覺——他總會想明年到底會壞到什麼地步,人力真的可以跟自然相抗衡嗎?

可是就算不能抗衡,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難道乾站著等死嗎?

於是想通了以後的池晏,每天一挨到枕頭就能睡著,所有工作的工作時長也變了,以前是一天工作八個小時,按效率來說,要是一天能完成三天的定量,那麼接下來的兩天就可以休息,時間能夠自主分配,現在不行了,每個人都要加班,並且沒有任何獎勵,每天從睜眼就開始工作,工作時長也達到了十個小時,甚至以上。

造紙之類的,在這個時候無關緊要的工作也停了,堆肥,砍柴,燒炭,種植,儲水池的挖掘都緊鑼密鼓的開展來,城裡的人悶頭做事,池晏也一天到晚到處跑。

人們需要心靈支撐,池晏實在沒有精力再弄一次祭祀了,莊園裡能辦,是因為那時候危機還不是這麼迫在眉睫,有之前存下來的卡坨,吃的不那麼好,但是不缺食物,但現在情況不一樣,池晏不能再抽出人手來搭建祭台,於是他就隻能東奔西跑,去充當人們的“心靈支撐”。

但人們也意識到了,明年將是他們這麼長時間以來,麵對的最大危機。

池晏也沒有瞞著他們,災難將至的時候,會是人們最團結的時候,但卻不能說天災到底有多致命,不能讓人們覺得災難無法抵擋,否則人心一崩潰,團結就變成了笑話。

“明年可能還會跟去年一樣。”池晏隻是跟人們這麼說,“可能會乾旱。”

人們也不質疑池晏的推測,畢竟領主在他們看來,是能跟神溝通的人。

池晏每隔三天要去巡視每個“暖房”,看卡坨的生長情況,每天都要看產出和消耗的報告,記錄在賬本上。

雪越積越厚,每天的鏟雪工作就要耗費大量人手和體力,但因為現在人少,隻需要掃出一條主街道,其他街道隻能等冬天快要過去的時候再處理。

商人也陸續回來了,有幾個沒回來的,池晏隻能希望他們是在其他地方等待冬天過去,而不是路上遭遇了什麼不測。

喬什是最後一批回來的商人,他的馬還在,馬車沒了,不過不是被搶走的,而是他自己賣了——因為車輪陷在雪地裡根本拉不動,他就把貨物搭在馬背上,還有的貨物就讓隨從和買來的奴隸背著,一路深一步淺一步,徒步走了回來。

喬什帶回來一些香料,還有一些毯子,他基本是看見什麼便宜就買什麼,不過掂量著人手,也沒有買太多,好歹在一起合理範圍之內。

“我運氣好,去的第一個城就遇到了老朋友。”喬什笑嗬嗬地對池晏說,“我那老朋友也沒有彆的要求,隻是讓我把他兒子帶過來。”

以為老朋友要是在外麵混不下去了,還能來投奔兒子,也算是在給喬什行方便的時候,也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

這個老友的兒子看起來是個憨厚的青年,話不多,但很強壯高大,不和人發生衝突,至於腦子靈光與否現在還看不出來。

喬什還歎道:“我那老朋友的日子也不好過,夥計能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老仆和買來的奴隸,他說看樣子也不能繼續在城裡待下去了。”

池晏讓安娜送來麵包片和兌好的藕粉。

喬什沒見過,隻聞到香味,看到透明的藕粉,他一雙眼睛緊盯著放在他麵前的藕粉,驚訝又不太好意思地問:“大人,這是什麼?”

池晏:“藕粉,就是用藕做的,你吃不吃?裡麵放的有糖,還可以把麵包片倒進去。”

喬什珍惜的吃完這一碗糊糊,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暖了,他被領主大人這麼照顧著,肝腦塗地也不能報其萬一。

池晏等他吃完以後才問:“聖院和王室打起來了嗎?”

去年征兵征糧,搞得聲勢浩大,結果雷聲大卻一直沒下雨。

喬什舔舔嘴皮上殘留的藕粉,下意識的壓低嗓音說:“聽說聖城亂得很,我朋友就是入冬前才回來,他說聖城現在什麼人都有,街上還有人站在台子上講話,今天罵王室,明天罵聖院,聖城還有挺多外地人,聽說國外的商人也去了不少。”

現在聖院和王室還有顧忌,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誰都不願意先動手,畢竟誰先動手誰理虧,一旦打起來,先遭殃的就是聖城,而聖城裡住著國內最有權勢的一撥人,所以還在打嘴炮的階段,隻是兩邊都開始為戰爭做準備了而已。

“那就好。”池晏鬆了口氣。

如果真有戰亂,還是多給他幾年時間做準備吧。

喬什離開城堡後回到家,一邊泡腳一邊跟老仆說:“大人看起來跟我離開之前不一樣了。”

老仆很是心疼地說:“大人都瘦了!城堡裡的仆人說大人現在跟我們一樣,一天就吃一頓!”

喬什奇怪的看著老仆,不知道什麼開始,老仆似乎也開始把領主大人當成自己家的孩子那樣看待,喬什沒有說話,老仆就絮絮叨叨地說:“這麼冷的天,大人還經常出來,城堡裡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攔住他,要是大人生病了怎麼辦?”

阿爾傑在旁邊吃著卡坨餅,抱怨道:“我還天天出去掃雪呢,怎麼不見你攔著我不讓我出去。”

老仆跟在喬什身邊久了,連喬什都把他當做兄弟,主仆關係沒有那麼分明,聞言老仆很不客氣地說:“你能跟領主大人比嗎?”

阿爾傑摸摸鼻子——好像不能。

他真不明白,明明領主大人比他年紀還小,為什麼腦子裡有那麼多念頭,換做是他,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喬什睡覺之前還在想念今天吃的那一碗藕粉,可惜他白天沒好意思舔著臉求領主大人分給他一點。

雖然工作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累,但沒有人抱怨。

每天能吃一頓分量足夠的飽飯,晚上睡覺還有暖和的被子,乾活的時候還能休息,可以烤火,日子還沒有難過到要抱怨的程度,人們反而都開始慶幸起來,他們從跟著商人回來的奴隸嘴裡得知了外麵現在的情況。

“他們說外麵現在連麥麩都吃不上了!”

“稅還重呢!把家裡的孩子都賣了也交不起稅。”

“路上全是凍死的人。”

“城外的坑都堆不下那麼多屍體。”

“一個奴隸隻值一捧小麥了。”

“不是小麥!是一捧豆子!”

“就是,小麥多精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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