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從不覺得平民需要同情,雖然他自己也是平民中的一員。
老板看著池晏,好像在看一個怪物,他的目光中帶著濃濃的不解。
池晏也發現,跟老板講是講不通的。
他們一直處於這樣的環境中,當然不覺得這個環境本身就是錯的。
“對了,我怎麼沒看到有人去聖院祈禱?”池晏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從老板的嘴裡探聽消息。
老板不疑有他,自己喝了口湯,然後才說:“聖院已經關門大半年了。”
池晏:“關了半年?!”
老板一臉無所謂的說:“我們阿利耶的人很少去聖院,老領主還在的時候,聖院就不怎麼開門了。”
池晏:“老領主還在的時候就這樣了?”
老板點點頭:“對,老領主可是個有本事的領主!是位尊貴的大人!”
老板小聲說:“老領主那時候,聖院的人可凶了……”
在老板的嘴裡,老領主時期,聖院找過很多次事,不是要提高稅收,就是跟領主爭奪管理權,反正就是兩邊鬥得烏煙瘴氣,最後的結果是老領主贏了。
並且把聖院的大門關上,把所有人都關在裡麵,等於軟禁。
池晏:“那你怎麼會說關了半年呢?半年前沒關嗎?”
老板:“那得從咱們現在領主大人說起了,領主大人繼承阿利耶以後,就把聖院的門又打開了,給那些人好吃好喝,慢慢也就有平民去聖院禱告。”
“半年前糧價漲得也厲害,好多人吃不起飯了,聖院的人就讓這些人幫忙去給其他地方的聖院遞消息……”
大約人人都有一顆八卦的心,老板憋久了,池晏一問就問出來,老板捂住嘴,這才發現自己說的太多,能說的不能說的,他都說了。
池晏看了眼老板:“你說都說了,不如直接說完,免得我往其他地方猜。”
池晏悄悄的開了個一檔。
老板咽了口唾沫,他像是被催眠了一樣,老老實實地繼續說:“那些去傳遞消息的人被商人們抓住了。”
池晏眉頭一皺:“為什麼是商人?難道不該是衛兵嗎?”
再說了,不管是領主還是聖院,原本跟商人都沒有太大的利益糾纏,商人隻管做生意和送禮。
老板:“要是柏得溫大人被聖院抓走,派下來新的領主,不聽話怎麼辦?”
池晏也是第一次遇到自己悄悄把聖院控製起來的領主。
當然不是柏得溫,而是柏得溫的父親。
膽子大,當機立斷,並且能一直瞞下來,說明有手腕,這樣一個人竟然早早身亡,並且隻有柏得溫這個病美男繼承人。
池晏為那位領主默哀了兩秒。
不過對方死都死了,兒子多沒本事他也不知道,所以大概是無所謂的。
池晏:“那克裡是怎麼回事?”
老板現在隻說真話,他竟然抱怨道:“領主大人太沒用了,要不是有克裡,商人早就把所有糧食都運走了。”
池晏:“……”
老板:“克裡大人會悄悄讓人去運糧食,每隔三天,我們都能半夜去領一次小麥。”
池晏震驚了,怪不得老板之前那麼維護克裡,不是因為克裡之前做了好事,而是克裡直到現在都在想辦法救人。
但這是不是收買人心的手段呢?池晏有些迷茫。
老板:“要是領主大人能有點用就好了。”
老板知道的都說了,現在他開始抱怨起來,以前不敢抱怨,有再多話都隻能自己憋著,現在因為池晏的原因,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滿肚子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
“老領主什麼都好!”老板看上去有些氣憤,“就是兒子沒生好!”
“柏得溫大人小時候就不怎麼樣,城堡裡的仆人說,他十歲還在尿褲子!”
“從小身體就不好。”
池晏默默的喝了口水,他不想告訴對方柏得溫不是從小身體就不好,而是從小就在裝病。
老板很嫌棄地說:“長得也不像貴族,老領主多好看,柏得溫一點都不像他,說不定根本就不是老領主的兒子,大家都這麼說。”
池晏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老板絮絮叨叨,抱怨了一大堆,說的全是柏得溫的壞話。
按他的說話,就是阿利耶現在平民還能吃到點小麥,是因為克裡會悄悄施舍,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拿到,畢竟每次克裡能拿出來的糧食都不多,城裡又有這麼多人,前麵的人拿了,後麵的人自然就拿不到了。
柏得溫就是個廢物,人儘皆知的廢物。
池晏:“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嗎?”
老板斬釘截鐵地說:“那當然!都是這麼想的!”
“要是能換個領主就好了。”
池晏:“那你們怎麼不反抗,隻要把商人們圍起來,抓住他們,你們不就可以過以前的日子了嗎?”
老板迷茫的看著他:“那是領主該做的事,我們怎麼能做呢?老領主在的時候,誰不聽話,那是要被絞死的。”
這下池晏懂了,他們不反抗除了膽子小,沒有領頭人以外,還有個原因就是他們早就被老領主養成了羊羔。
老領主為自己的兒子留了一個好地方。
這裡土地肥沃,平民聽話,哪怕兒子沒有太大的本事,隻要不犯大的錯誤,就能安安穩穩過日子,把這塊領地傳給他們的下一代。
老領主肯定從來沒想過自己兒子被架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