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士兵最後被池晏帶進聖城的隻有不到兩百人,另外的一萬九千多人都分彆找地方藏起來。
“原本好像誇耀一下武力的。”池晏歎了口氣,但誇耀不了也不會太讓他遺憾,軍隊是凶器,隻有在戰場上才最有用。
而且他也不想一進城,就逼得聖城和王室聯起手來對付他。
留在城外的士兵對他來說,反而是一重保障,當聖院和王室都不知道他有多少籌碼的時候,他才能成為被拉攏的對象。
雖然沒能達成一開始的目標,但這樣也不差,反而歪打正著。
聖城是有城牆的,城牆屹立幾百年未倒,城牆沒有用粘合劑,為了防止倒塌,用的都是巨大的石磚,一層層壘上去,建造這樣的城牆會死很多人。
如果有一個地方不下心塌了,就會砸死一大片人,池晏聽賈斯特說聖城每隔五年就要修城牆,每次修都要死上千人。
賈斯特是個很有見識的人——聰不聰明池晏還不知道,但見識是有的。
他自己說他是個貴婦人的私生子,貴婦在婚後和一個馬夫有了奸情,在被丈夫發現之後,馬夫被殺死了,貴婦沒過幾個月就生了孩子。
由於在那之前她的丈夫一直沒有跟她同房,所以他一定是馬夫的兒子。
但貴婦很愛這個兒子,她的丈夫不愛她,寧願去妓院也不願意跟她同房,她的愛人又死了,賈斯特就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她用儘各種辦法保住了賈斯特的命,然而隨著賈斯特越來越大,長得越來越像馬夫,她發現她的丈夫又動了殺心。
於是她做了一件“膽大包天”的事。
她找了幾個美貌的女人,給了她們一大筆錢,還保證事後會讓她們得到更多。
於是她的丈夫就在一夜荒唐之後,被這幾個美貌女人勒死在了床上。
更神奇的事發生了,這位貴婦大約是忽然發現,丈夫死了以後一切都變得美好了,她不準備讓賈斯特冒充婚生子的身份繼承爵位了。
所以她利用娘家的關係,一個勁的給幾個大公爵送禮,公爵要什麼她給什麼。
於是乎,這位寡婦,就成為了女伯爵。
但她對賈斯特還是有愛的,可是又不希望賈斯特一直出現在她眼前,就把賈斯特托付給了一位吟遊詩人,給了!了不少錢不說,每年吟遊詩人隻要換了地方居住,請人給她送信之後,她又會叫人送錢過去。
所以賈斯特並不覺得苦,他甚至還對池晏說:“要是我媽媽不夠狠心,我是活不下來的。”
他覺得他母親隻是拋棄他,而沒有殺了他,已經是很有良心,很有母愛了。
正因為他母親有拋棄他的決心,足夠狠心,才能從她死去的丈夫手裡保住他的一條命。
她但凡稍微軟弱一些,就沒有他了。
賈斯特:“而且吟遊詩人帶我去過很多地方。”
他從小就居無定所,他去過富庶的聖城,也去過貧窮的小城,吟遊詩人一開始隻是把他當成一個沒法丟掉的累贅,因為他嘴甜,會來事,所以時間久了,吟遊詩人對他也有了幾分真感情。
所以真說受苦,倒是沒受什麼苦。
母親出錢大方,吟遊詩人對他有幾分真感情。
他覺得他要是沒被母親送出來,而是留在她身邊,說不定還過不了這麼好。
畢竟母親每年花那麼多錢,有一大半是因為拋棄了他以後覺得愧疚。
如果他沒被拋棄,時間久了,母親隻會覺得他是個麻煩,愧疚是絕不可能有的。
賈斯特真心實意地說:“如果沒有我媽媽,就沒有我了。”
然後賈斯特就給池晏介紹起了聖城。
聖城是街道是“回”字型的,一環套著一環,中間有許多小巷小道如蛛網般密布,因為聖城幾百年間一直在加建,所以有很多地方其實是沒有記在地圖裡的。
“如果要聖院要藏兵。”賈斯特說,“聖院能藏六萬。”
池晏奇怪道:“聖院總人口不是隻有五萬多嗎?”
賈斯特搖頭說:“五萬多是四十年前的人口數了,而且還沒有算奴隸。”
池晏:“……”四十年前?這麼多年不進行人口普查?
賈斯特想了想:“如果把奴隸也算是人口裡,聖城現在應該有四十多萬人,如果不算奴隸,也應該有十五六萬。”
池晏眼睛亮了,四十多萬!這是個大鎮子了!努力一點就能變成縣城!
他以為自己在這裡見不到有縣城大小的城了,沒想到聖院還是可以的,沒給一國首都丟臉。
賈斯特靠著自己!的記憶默下了一份地圖,雖然這份地圖不怎麼樣,但幾個重要建築的方位是標了出來的。
“這裡是聖院。”賈斯特指了指那個黑點,然後用手畫了個圈,把一大半都劃了進去,“這裡都是聖院的勢力範圍,這裡的人都是聖民,他們生下來就會受洗,每三天就要去祈禱,我以前在聖院的時候就見過因為受洗失敗而死去的幼童。”
聖院的受洗並不是現代那種,用點水意思意思就行,它的受洗,是不論大人小孩,都要全身浸泡在聖水中。
如果孩子受洗的時間恰好是秋冬,又恰好身體素質不是特彆強悍,那麼沒幾個能受洗成功的,偏偏他們的父母不會覺得是冷水害了孩子,隻會覺得是聖靈不允許這個孩子活下去——即便這孩子活下去了,長大之後肯定也會變成一個異教徒。
賈斯特說:“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聖城的人口應該會更多。”
池晏眉頭微皺:“但地方聖院沒有這個做法。”
賈斯特:“地方聖院沒有聖院長,是不配給孩童洗禮的。”
池晏抿了抿唇:“繼續說。”
王室也有自己的辦法——當在他們勢力範圍內的女人懷孕之後,就讓女人們去同一個地方,同吃同住,孩子生下來以後讓孩子的父母掏錢,送他們去“學校”,給他們灌輸忠於王室的念頭,順便還要詆毀一下聖院。
他們不僅靠這個“綁|架”的辦法給自己培養忠犬,還靠這個辦法撈了不少錢。
畢竟聖城裡的平民,可比很多小城的貴族還要有錢,沒錢的早就淪為奴隸了。
而且最令池晏吃驚和高興的是,聖民裡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認字的——這不是說他們係統的學習過,而是作為虔誠的信徒,聖典是要背的。
不僅要背,還要花一大筆錢去買,買了自然就要看啊,因為會背,所以能把字跟音對上,時間久了,十幾年幾十年,自然就會認字了。
哪怕聖典裡的文字並不多,但隻要會了字母,剩下的文字看個幾遍,也就記住了。
池晏問賈斯特:“聖院就沒有!用這些人?”
在池晏看來,這些會認字的人很有用處!他之前在斯德丁的時候,最煩惱就是文盲太多,識字的人太少。
就算他在斯德丁建起了學校,但孩子們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變成文化人。
可聖院不用這麼做,他們隻依靠信仰,就培養出了“讀書人”,並且一個個對對他們忠心耿耿。
有用,但也不是很有用,需要的時候才有用處——比如跟王室對抗的時候。
不需要的時候,他們也就口袋裡的錢有點用了。
那些傻傻的聖民,信徒,就算能被聖院任用,也隻會像之前派到斯德丁的使臣一樣,起不了什麼大作用,坐不到高位。
怎麼才能坐到高位呢?
池晏:“……”
不得不說,聖院這一手就比王室的漂亮。
為了往上爬,聖子們得想儘千方百計,他們無論如何都需要一個好名聲,為聖院的形象添磚加瓦。
等他們成為了那片區域舉足輕重的院長之後,再回到聖院,又要麵對一堆名氣比他們還大,能力比他們還強的人,為此,他們要一生奮鬥不止。
不然隨時都可能被取代。
不像王室,王室就是一灘死水,世襲製的缺點就在這裡,老子是領主,那兒子也是,其他兒子的上升渠道隻有當騎士。
但騎士再往上爬是什麼呢?最多最多,就是進王室的護衛隊,如果有幸能在老之前成為護衛隊隊長,那就算非常了不得了。
而騎士當中被賞賜爵位,成為貴族的,少之又少。
這根胡蘿卜吊了這麼多,騎士們又不傻,自然知道這根蘿卜看得見吃不著,一個個都開始混吃等死。
池晏羨慕道:“聖院能有今天,是有原因的。”
不管聖院這麼一弄,內部是不是會烏煙瘴氣,但至少是有活力的,就跟傳|銷一樣,隻要不遇!到毀滅性的打擊,就會一直發展壯大。
直到所有人都成為裡麵的乾部或下線。
反觀王室,如果王室這十年內乾不掉聖院,則王室必敗。
說不定到時候王室隻能成為聖院的傀儡。
教皇拳頭更大,更有勢力,於是君權就是神——教皇授予的。
而中國則更牛皮一點,為了不被宗教裹挾,皇帝自己就是神,真龍天子嘛,那龍的兒子也是龍,龍是神,兒子也是神。
中國也不是沒有皇帝忌憚宗教的時候,曆史上還有“三武一宗”法難,非常著名的四次滅佛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