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近了亭子才發現,在亭中候著的非林府上那美若天仙的嫡長女,而是那瘦瘦小小的嫡三女。
“當時她外頭裹著厚厚的白狐毛鬥篷,還不過十歲,又瘦又小的,瞧著像一杆風就能刮走。”韓吉回憶著道:“天正好開始下著雪,她小臉也白白的,跟那雪一個顏色。”
晉滁沒有打斷他,隻是腦海中清晰勾勒出,年幼的她披著鬥篷羸弱站在冰天雪地裡的畫麵。
韓吉仍清楚的記得當時麵對他的詫異,她仰臉淺笑著看他,聲音柔弱的說出一番話來——
“韓公子莫驚,我是林家嫡三女,聽說今日韓公子到訪,遂冒昧將您請來,是有事要與您相商。”
“既然韓國公府想要娶長平侯府的女兒,那嫡長女與嫡三女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不是。”
不等他驚訝的張大了嘴,她又問:“韓公子,你看我模樣長得如何?”
他下意識的就去看她,膚色雪白,五官精致,不難看出是個美人坯子,再長幾年也定是個絕色佳人。
“再長幾年,屆時我容貌不會比長姐差。讓我替長姐嫁你,你也並不虧什麼。”
聽到這,他倒是有幾分意動,可一想起這位年紀還小,要應的話還要再等上好幾年,這就立馬讓他歇了心思。
他沒那個耐心,他更希望能早點抱上美人歸。
大概見他轉身就走,她就腳步匆匆的追了上來,他還當她是還想上前來勸說,剛要不耐煩的回頭讓她彆跟了,卻在此時他腿彎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腳。
說起來力道並不算大,可那一腳恰踹在關節上,又偏他體型臃腫平衡較差,這一來他猛地一踉蹌,而後就一頭翻了欄杆栽到了那湖心中。
“那湖水裡可全是冰渣子,水又冷又深,直接能凍掉人半條命……太子爺,她,她可是想要我的命啊。”
韓吉想說她心思狠毒,可一想到這位主與她的關係,就咽了這詞沒敢說。
晉滁半闔眸掩了情緒。
“後來呢。”
“後來我就拚了命的喊救命。好像是有人來了,當時我也看不清是誰,他們說話我也聽得不太真切,隻隱約聽得那林三小姐大哭著說什麼,不許救。對,她攔著人不讓救我,還說什麼大不了一命換一命這類的話。”
韓吉如今回憶還是忍不住的哆嗦。
要不是後來那人沒聽她的話,讓人救起了他,那日他當真就沒命了。
想到這,他真心實意的落了淚。
“太子爺您不知道,那日之後我足足昏了七日才醒。醒來後才得知,那林家對我父親說,我是因調戲人家丫鬟才落得水。任我如何解釋,他們都道我是胡言亂語,不肯信我半個字。”
明明他被人害的差點沒了命,偏到頭來反倒是他的錯了,這讓他找誰說理去。
四周好一陣的闃寂無音。
韓吉雖沒敢抬頭看,卻隱約覺得此刻太子爺的情緒似不大好。
“若你敢虛言半句……”
韓吉指天發誓:“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句虛言。”
這時遠處傳來踩地的窸窣聲,待近了就停下,低低響起了那田喜的聲音。
“太子爺,聖上喚您過去呢。”
晉滁低眸冷冷掃過那兩股戰戰的韓吉,而後轉身往殿裡的方向闊步而去。
樹影落在他深邃的輪廓上,打上晦暗不明的陰影。
中途時候他突然停了步,轉向田喜道:“你即刻出宮,多派些暗衛過去,去盯著點她。”
田喜知道她是指誰,自不會多問,領了命後就即刻出宮。
在殿門外時,晉滁定了定神,而後麵色如常的踏進殿中。
殿內觥籌交錯依舊,不少臣子麵上都有醉熏之色。
長長的宴桌設列宮殿兩邊,眾臣依次而坐。見太子走過,紛紛垂首躬身,以示恭敬。
“太子可是外出賞月去了?”
“確是如此。”晉滁笑道:“冰壺秋月,著實美不勝收,兒臣看的入神就忘了時候了。”
聖上打趣道:“你倒心急。酒未過三巡,你就急著去賞月。”
說著招來陳王近前:“你不說要敬你大哥一杯嗎?”
陳王忙讓人斟滿酒,小心端著挨近晉滁跟前。
“人間好時節裡,惟願大哥體安康,事順遂,解煩憂,常歡喜。”
“陳王有心了。”
兄弟二人碰過杯,而後飲儘。
之後晉滁有一搭沒一搭與聖上說著話,麵色如常,隻是心底仿佛壓著重物,沉甸甸的。
目光不時的掠過那林氏父子的方向,又時不時的落在殿外的方向。
幾次之後,他闔了眼簾遮過眸底暗光,而後抬杯飲酒,任那烈酒辛辣滋味滾在喉嚨裡爆裂開來。
離開不過小半個時辰的田喜,幾乎是狂奔的回了宮。
就算打死他都不會想到,那位主竟然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