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千萬莫再提這事了,也求您莫跟逢春提半句。”她懇求道,“如今這般日子,我已覺是上天恩賜了,不想再求其他。”
“你可是有旁的顧慮?”
韓芳搖搖頭:“並非,隻是我有旁的思量。”
她確是還有旁的思量,隻是這些她半個字都說不得,隻能深深的藏在心裡。
一旦她棄了皇後之位,那麼那人必定要扶她姨母上位。
可她如何看不出,她姨母心中隻有那沈夫子一人,壓根不願做他的妻?
況且……她屏住呼吸朝她姨母的方向看了眼,而後歉疚而哀慟的移開了眸光。
她姨母至今都不知她外公家的事。
若真嫁了滅門仇人為妻,那姨母又將被置於何地呢?九泉之下的外公一家,怕也不得瞑目。
“姨母不必擔心我,如今這般的日子,我已十分知足。”
林苑見她堅持,暗歎口氣,也隻能道:“姨母尊重你的選擇,不過來日你若改變想法,便與姨母說。姨母定會妥善安排,送你風光出嫁”
韓芳忍住酸澀點點頭。
“還有宮妃們,若有想出宮的,你就多給安排一下。”
韓芳也應下,不由自主的伸手想往脊背處被杖打過的地方觸去,剛伸至半空,突然反應過來,就忙裝作無事的收回了手。
之前聖上突然下令遣散後宮,對於此事,她本不欲多管的,可那些聞信的宮妃卻一股腦的聚到了她宮前,以頭搶地的哭求,死活不肯離宮。
宮妃自打入宮那日起就被打上了帝王女人的烙印,離宮後的出路無非兩種,要麼被悄無聲息的榮譽處死,要麼就被送去家廟,自此青燈古佛度此殘生。
被廢的宮妃命運多是慘淡的,當然也不乏有肯善待女兒的人家,可那畢竟是少數。況即便有心善待,在偌大的家族麵前,隻怕也有心無力。
她剛開始的確不欲插手此事,是不想,也是不敢。
可眼見著聖上大怒,似有打算處死不肯離宮的宮妃時,她到底於心不忍,偷偷將此事告知了她姨母。
她姨母最終製止了聖上的瘋狂舉動,可她也因此犯了聖上的忌諱,當日就被他派來的人杖打了二十,近乎半月都未下得來床。
直至現在小半年過去,可每逢下雨天,她的脊背還是隱隱作痛。
韓芳回宮後,剛一踏進殿裡,就見到在大殿裡來回踱步的太子。不知是不是有何煩心事,瞧著麵上有些焦躁。
“太子如何過來了?”韓芳回頭望了望天色,有些詫異問。
再過半個時辰就要準備用晚膳了,太子不在毓章宮待著,怎麼選擇在這個時候過來?
“我……我就是想找表姐說說話。”
太子隨她一道來到桌前坐下,倒了杯涼茶一口喝了。
“表姐怎麼這個時辰才回來?”
“哦,姨母多與我拉了會家常,不知不覺,就說的久了些。”
韓芳瞧他麵上始終鬱鬱,不免試探問:“太子可是有煩心事?”
麵對她關切的目光,太子這一整日藏著的那些驚疑與恐懼便要按捺不住的傾瀉而出。他張了張嘴,很想將他知道的全部都對她表姐吐露出來,可一想到他父皇那暗不見底的眸光,他就一個激靈猛咬緊了牙關。
“無事。”
他又倒了杯涼茶急促喝下。
他不敢將他今日剛得知的事情說出口。
木逢春那繼父,在建元十年的時候被他父皇授予了文職,效力於朝廷。在半年前,江州遭遇洪災,當地官員因賑災不當紛紛被緝拿問罪,之後朝廷就調遣了一批官員前去江州任職。木逢春那繼父沈文初就在其列。
直至今日他方知曉,原來沈文初壓根未赴江州任職,是有人頂替了他的身份去上任了。而真正的沈文初卻被他父皇給關押了起來,就被關在了乾清宮底下的地牢中。
江州離此地甚遠,同去任職的官員家族官眷全都在京,焉敢亂說半句?再加之有自江州每月一封的來信,便使得京中的木逢春沒有對此起懷疑,宮中的母妃也同樣不曾懷疑過。
太子想起那昏暗的地牢,那般密不透風的空間內,充斥著腐爛、發黴、血腥、渾濁的氣息,沉悶,壓抑,又格外令人恐懼。吊在行刑架前的男人一臉血汙,蓬頭垢麵,他望去的第一眼,幾乎沒認出來這就是昔日那般清俊的男子。
行刑架的對麵放置著一口箱子,箱子裡麵高高擺放了一摞摞的書信,而他父皇就俯身蹲在旁側,一封封的啟開那些書信查看。
看到這一幕的他隻覺不寒而栗。
這一刻他感到了他的父皇無比的可怕。
原來他的父皇早有預謀,大概從尋到他母妃的那刻起,就沒打算放過木逢春的繼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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