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裡, 負責鄉試的閱卷官員們正在挑燈閱卷。
每年鄉試都是各地官員最忙的時候。
他們這些人都是從都城安排過來的。其中主要閱卷的官員更是徐家教出來的。
因為老師開的書院在都城,裡麵念書的大多數是都城子弟。所以他們這些人就被安排在這些偏遠的府城來主持鄉試。也算避嫌。
但是其實這些徐宗元教出來的直係學子們都覺得朝廷多慮了。
他們平日裡和那些學院裡的其他子弟壓根就沒接觸過。
至於老師教的學生,那還用避嫌嗎, 不考上才奇怪。
這小小府城,實在沒多少人才。最起碼批閱的試卷,算不得出彩。
若不是各地府城都有一定的錄取名額, 這裡的舉子們能夠被錄取的數字是寥寥無幾。
這些舉子們到時候去了會試,就要吃虧了。
正批閱著, 突然, 有一篇文章讓他眼前一亮。
行文用詞, 風格, 還有破題的點……這可太對胃口了。
要不是他確定這裡沒有老師的學生,他都要懷疑, 這是不是自己哪位同門師弟了。
不過要是師弟, 這水平也不夠。
比起都城書院裡的出來的那些師弟們,還是不夠出彩。
但是在這地方倒是已經夠不錯了。
他仔細批閱起來, 這試卷是其他幾位已經批閱過了,給他最終定奪罷了。
看到排名, 第三名。
他直接用朱筆畫了圈, 表示認可。
林夫子去參加鄉試回來後,他自己沒再提過, 謝家的人也都沒提。
仿佛就和沒考過一樣。
也就謝來上課的時候,雲夫子和徐夫子都過問了一次。
之所以問這事兒,主要是想在謝來麵前表現一下自己的關心。
特彆是雲太傅,如今他占據謝來的主要上課時間。和謝來是越發的熟悉了。
愣是把謝來當孫子一樣疼。
謝來有啥事也喜歡和他講。
反正不管講什麼,夫子都不會批評他。
雲太傅道,“你那位林夫子若是考中了舉人, 又去考會試,那你豈不是又沒老師了,這樣時間長了可不好,容易被人懷疑。”
“老師,林夫子說不去考試了,他如今這把年紀,估計也不想入朝為官。”謝來鬱悶道,“林夫子說,還沒去當官呢,大家就開始拉幫結派了。您說,讀書人也喜歡搞這個嗎?”
雲太傅道,“來兒啊,若是考中舉人,就差不多一隻腳踏入官場了。官場中哪有什麼一片清明。隻不過是這一團比那一團稍微乾淨點罷了。”
謝來道,“為何一定要拉幫結派?我日後入朝為官,也要這樣嗎?”
謝來想著就心塞。他到時候要是站錯隊裡。豈不是要涼涼?
雲太傅笑道,“若是想不拉幫結派,有兩種辦法。”
“請老師指點。”
“一是自成一派,但是這是除非你站在很高的位置上麵去。基本不可能。第二點就是裝糊塗。”
雲太傅為了幫助自己的弟子指點迷津,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來。“一般人也懶得拉攏你一個糊塗人。相反,若是你太過聰明,反而會成為旁人的把子。你可知道,古往今來,糊塗的朝臣,才能活得久。”
謝來道,“我知道,就像每一個皇帝當皇子的時候,往往是大家最沒看好的一個一樣。”
雲太傅:“……確實如此。”
所以皇上那些皇子們爭來爭去的,最後到底會是哪一位?
貌似也沒有哪位皇子低調。總不至於,這些皇子們都沒機會吧。
雲太傅胡思亂想一下,然後道,“孺子可教也,來兒你要記得。木秀於林,井不是好事的。”
謝來道,“您的意思是不是,悶聲發大財?”
雲太傅點頭。
然後告訴謝來,“你可知,那些活得最久,地位穩固的幾朝老臣,殿試的時候,大多是什麼出身?”
謝來搖頭。
“榜眼。”雲太傅摸著胡子,“不如狀元那般惹人注目,不如探花那般容貌出眾。”
謝來:“……那萬一我考不上榜眼呢?”
“那就考個狀元吧。”雲太傅道,“探花容易讓人想到容貌。反而忽略了才學。”
謝來想著,老師們對他可真是有信心啊。他說考不上榜眼,對方竟然讓他去考狀元。
雲太傅道,“若是實在難掩你的才學,你就不要表現的太過聰明。當個書呆子,也是保命的法子。”
謝來聽著他這些話,心裡都開始打鼓了。
咋感覺當官也是高危職業。
雲太傅說完之後,笑道,“為師說的這些,還是要看是否得遇明君。若是你有幸遇到一代明主,那自然是越聰明,越有能耐越好。隻是,日後你若是年紀大了,該老糊塗的時候,還是要老糊塗。”
雲太傅這些話,勾起了謝來上輩子看的無數電視劇。
他覺得雲太傅說的太有道理了。
於是腦子裡記下了一點,日後行走在外,該糊塗就糊塗。
裝傻保平安。
……
每年鄉試過後,放榜的日子總是熱鬨的。
各縣長官們也都伸著脖子等著好消息呢。但凡一個縣裡能出一個舉人,那都是天大的喜事。
想想,一個府才幾十個名額。光是府城那些書香門第子弟都要占幾個了,輪到自己縣城的,能有一兩個,那是萬幸。
等到太陽高升,終於等到消息了。
“喜報!下臨縣林府老爺高中白山府鄉試第三名!”
聽到這話,眾人頓時大喜。
“快去報喜!”知縣大人紅光滿麵的。
第三名啊,這名次好。這下子他們縣裡可算是在府城出了一次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