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這個理。”兩位姨娘從心痛欲碎的感覺中掙脫出來,含淚道:“淡兒,你既然已把繡作剪開,就一定要好好鑽研呀!”
“姨娘放心,我已經鑽研得差不多了。”林淡安撫道。
張惠咬了咬牙,終是丟開雞毛撣子,哭笑不得地道:“物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我家淡兒有出息,娘比什麼都高興。三妹,四妹,你們也把剪開的繡作拿去鑽研鑽研,日後咱們齊心協力把繡莊開起來。今天淡兒已能出師了,咱們殺一隻雞慶祝慶祝。對了淡兒,你說你接了一個繡活,雇主是誰啊?”
“是隔壁的杜小姐。她要去參加半月後的佛會。”林淡總算舒了一口氣。她也知道父親留下來的繡品都很珍貴,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隨意破壞。但是技藝超群的繡娘均來自於刺繡世家,從不會把家傳絕活授予外人。孟思之所以能揚名蘇杭,也是因為她家學淵源的緣故。
在這種情況下,林淡根本找不到頂尖繡娘當老師,若是讓她自己琢磨,或許總有一天能超越孟思,但時間卻會拉得很長,三年五載,甚至是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林淡想要速成,隻能劍走偏鋒。
她能想到的,張惠自然也能想到,再看女兒,方才那點惱怒已完全消散,變成了欣慰和開懷,“咱家淡兒長大了,做事越來越果決,跟你爹當年一樣。這次的繡活你好好乾,千萬莫讓杜小姐失望。”
“我知道。我已經想好該繡什麼了。若是這次能讓杜小姐驚豔亮相,我就可以把自己的名聲打出去,生意也會慢慢好起來。等我攢夠了錢,就租一個小門麵接散活兒,日後名聲大了,便多招幾個繡娘開繡莊。娘,您看如何?”
“好,咱們慢慢來,不急。”張惠彆過頭擦淚。女兒行事越來越沉穩,越來越有章法,若是她爹還在,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杜如煙忙著搜羅好布料做衣裙,壓根就把那五兩定金給忘了。杜如鬆已經入伍,天天要去軍營訓練,倒也沒有時間去詢問林淡。臨到佛會召開的當天早晨,林淡才從緊閉了半個月的房門裡走出來,手上拎著一個鹿皮包裹。
與此同時,杜如煙也起了一個大早,正把箱籠裡的衣裙一件一件翻出來,平鋪在床上。
“這件太素了,這件太豔了,這件款式有些老舊……不行不行,這些全都不行!”她跺著腳,揪著頭發,一副幾近崩潰的樣子。
丫鬟比她還崩潰,囁嚅道:“可是小姐,這些都是你新做的衣裳,若是從這裡挑不出來,就隻剩下舊衣裳可以穿了。”
自從看過那匹清水出芙蓉的綢緞,杜如煙就再也看不上彆的布料。她現在滿腦袋都是孟思繡的那些芙蓉花,既清且豔,濃淡相宜,還有誰的繡技能賽過她?還有哪匹布能比她那匹更美?
“與其穿著這些衣服去出醜,我寧願待在家裡。”反複挑了幾遍之後,杜如煙已經從焦躁變成了絕望。她曾經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即便成了庶人也不願低人一等。她要麼不去,要麼就驚豔全場,力壓群芳。
她不死心地翻了翻箱籠,到底還是頹然地坐下了。沒了侯府千金的身份,哪怕手裡再有錢,她也買不到名貴的布料,因為名貴的布料往往還未到貨就已經被當地的豪門巨族預定,彆人隻能買他們挑剩的。而她曾經也是享受這一特權的人。
她很努力地想要保持自己的驕傲,但現實卻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她,她再也回不去了。落毛的鳳凰不如雞,這句話像刀子一般狠狠紮進她心裡。
她吸了吸鼻子,強忍住掉淚的衝動,卻見丫鬟拎著一個包裹走進來,又從包裹裡取出一條裹胸裙,一件罩衫,一套首飾,一雙繡鞋,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床上。
“小姐,這是林姑娘剛剛送來的。我看您還是如期去參加佛會吧,您若不去,這臨安府就少了最美的一道風景。”丫鬟笑盈盈地說道。
杜如煙睜大眼睛,捂住嘴巴,一副極度震驚的模樣,過了好一會兒才欣喜若狂地喊道:“去,今天我一定要去!”